當時她家裡還有從老家趕來參加她婚禮的親戚,她難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機械的看著他和那個女人的嘴唇一張一合。那個女人見她不說話,竟然膝行到她面前拉著她的衣服說:“曉曦,你成全我們吧,我知道你一向都是最善良大方的,從小都捨得把自己好吃的好玩的分給我……難道你忍心看著我們一家三口被活生生的拆散,忍心讓我未婚生子,忍心讓你的小侄子成為私生子?”
她氣得眼前發黑,舉起手想狠狠抽打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一耳光,他卻識破了她的意圖,撲上去拉住她的手哭:“曉曦,你打死我吧,都是我不好,她肚子裡已經有了我的孩子,我如果不和她在一起,她哥哥不會放過我的……”
哦,對了,那個女人的哥哥是本市一個很出名的政壇新秀,她忘了他正好在政府部門工作。她到底沒能搧下那一巴掌,只能木愣愣的看著老父親為她收拾殘局,qiáng撐著一口氣把那對賤男女趕出去,然後癱倒在她大伯的懷裡,從此再沒醒過來。
第22章起點(三)
“新郎官來啦!”喜樂自窗外響起,鑼鼓索拉震天的響,鞭pào響起來,人們歡呼著,忙著關門堵新郎,喜悅而忙亂。明菲痛苦的揉了揉太陽xué,繼續沉浸在往事裡。
父親火化的那天媽媽一夜白髮,第二天就有些不對勁了,剛開始只是有些糊塗,每天都問她爸爸到哪裡去了,什麼時候回來,接著有一次出去買菜後,就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醫院最後確診是得了老年痴呆,她痛苦的抱著頭在街邊花園裡大哭了一場,卻看見了那對狗男女的新婚花車。好熱鬧,紅的玫瑰和白的百合配在一起真的很熱鬧。
他們沒有人和她說過對不起。同事和她說,如果不是她的脾氣太好,凡事總往好處想,是個濫好人,人家也不敢把她欺負到那份兒上,把她的父母活活氣成那個樣子,她也不會家破人亡。她們鼓動她報復,她無奈的說,怎麼報復?把他們殺了嗎?
同事狠狠的說,那也不能就這樣便宜那對狗男女,你爸爸被氣死了,媽媽成了這個樣子,醫藥費,jīng神損失費什麼的,總得讓他們出點吧?她搖頭,她開不了這個口。同事說,你不成,我去幫你!那男人真的送了兩萬塊過來,她拒絕見他,讓他拿走了。同事恨鐵不成鋼,隱約是說她活該。她難過的想,的確是怪自己太廢物了吧?
才五十多歲的母親病況很嚴重,她不敢留母親一個人在家裡,只有請了保姆貼身照顧。失去了父親的那一份退休金,要給媽媽治病,要請保姆,她機械的奔波在公司里,醫院裡,家裡,面無表qíng的面對各種各樣,同qíng的,鄙視的,幸災樂禍的,怒其不爭的目光。她的腦海里只想著賺錢,賺錢,重新買套房子,帶母親去大醫院看病,同時也離開這個鬼地方。
那時候,她心裡還幻想著要換個環境,重新開始,所以別人不樂意加班,她很樂意加班,因為加班有加班費。她也很樂意做兼職,常常為了一百元錢,可以利用周末站在冷風凌厲的街頭派發一天的傳單。
有人說她可憐,同qíng她,譴責那對狗男女。但那對男女逢人便說,其實是她不懂得看眼色,只會一味的裝好心,裝好人博人同qíng,人家捨不得傷害她,所以才被bī無奈,不得不拖到不能再拖了才上演那一幕,他們也很冤枉。她想辯解,又覺得這個時候說這些有什麼用?
於是就有人說她蠢,自找的,她現在拼命賺錢這個樣子明顯是倍受打擊瘋魔了,把她當作是失敗後走了極端的範例,警告小姑娘們一要防備身邊的白眼láng,二要防備失敗後心理變態。
閒言碎語就像無法躲藏的,鋒利的小李飛刀,嗖嗖的cha在她的心上,她不是不難過,但她想,否極泰來,否極泰來,她只要努力,還能翻身的吧?還能找到那個真心真意對她好的人吧?她沒有兄弟姐妹,之前最親近的除了父母,就是那個狠狠給了她一擊的女人,她累了困了,卻找不到可以傾訴,可以依靠的那個人。她只能安靜而努力的忙碌著,等待新的開始。
但是賊老天沒有給她這個機會。更壞的事發生在她泛濫的同qíng心之後。
那個冬天的夜裡,她又是公司里最後一個走的,已經是最後一班公jiāo車,明明已經看到了小區大門,離溫暖的家只有幾十米了。但那個人躺在地上直打滾,看上去痛苦萬分。
她有些驚慌,猶豫了很久,還是上前去問他怎麼了?需不需要幫忙?可是那個人用刀抵住了她,顫抖著聲音讓她把包遞給他。
大概是遇上了吸毒的,毒癮犯了,她還算冷靜:“好,我給你,但手機和鑰匙不值錢,把它們還給我吧?”
她當時只想著,失去了手機和鑰匙,會非常麻煩。沒想到那個人什麼都沒說,一刀就刺進了她的小腹,然後迫不及待的奪走了她的包。他跑得比兔子還要快。
她跪倒在地上,感覺到腹部那個傷口流出的血把她身上的熱量慢慢帶走。她聽見小區的保安大聲喊叫,聽到了“120”急救車“完了,完了”的聲音由遠而近,她甚至已經聞到了消毒藥水的味道,但她始終還是沒能再睜開眼睛。
她即將失去意識的那一刻,想的全是家裡已經成了小孩子的媽媽。真是諷刺啊,爸爸媽媽從小就教導她要做一個善良的好人,可是善良不但害死了媽媽的丈夫,還害死了媽媽的女兒,扔下媽媽一個人混混沌沌的活在這世上。她拉著那個最後陪在她身邊的,不知姓名xing別年齡身份的人的手,喃喃的說了一聲:“媽媽,對不起。”
那個人和她大聲說了一句什麼,她沒聽清,但她恍惚記得好像是說,就算是想學雷鋒,也要懂得判斷,把命都送了,實在太蠢了。這是個什麼世道啊,不過想學一回雷鋒,就把命給送了,她想笑,卻只流下兩行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