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前幾次見面接觸,明菲已經和小姐們互相熟悉了許多,很快就有說有笑起來。大家玩起了投壺,互相bī著喝酒。正在熱鬧間,龔婧琪悄悄碰了碰明菲,用下巴指了指角落裡:“你四妹怎麼了?到現在為止,什麼東西都沒吃,也沒說過一句話。”
她才剛一問,幾雙耳朵就探了過來。
明姿穿著一身新換的鵝huáng色縐紗滿繡淡綠纏枝薔薇花衣裙,拿把美人團扇坐在角落裡,垂著頭不言不語,一臉的可憐相。明菲微微一笑,道:“她今早起chuáng就有些不舒服,卻記掛著一定要來給我熱鬧熱鬧,所以硬撐到現在。”
龔婧琪懷疑地看了明菲一眼,卻只看見明菲一臉的真誠,此外什麼都看不出來,便撇了撇嘴,回過頭去招呼明姿:“過來嘗嘗這個純菜湯,挺不錯的,喝下去就舒服了。”
明姿眼裡閃過一絲不耐,正想推掉,想了想還是擠出一個笑臉來,笑吟吟地接過了龔婧琪遞過的湯,和龔婧琪說起了踏青去什麼地方玩最好玩,水城府的名勝哪裡又最好等等明菲不知道的東西。其他人聽見這個,都搭上了話頭,不知不覺就把明菲給擠到了一邊。
明珮不忿地看著明姿臉上的得意之色,輕輕和明菲、明玉道:“看看她那個張狂樣兒!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咱們給她點顏色看看!教她知道長幼有序!誰才是今兒的正主!”短短半個月的功夫,她已經從明姿的狗腿子變成了明姿的仇敵,叛變投敵投向明菲明玉這邊。
明菲親熱地點了點明珮的鼻子:“要說這個,我就得先說你了!你是妹妹呢。須知人總有自己不知道的東西,也不可能永遠都讓大家圍著你一個轉,做自己該做的事qíng就行了。更何況,我們是一個整體,這一點,一定要牢記。”
嘴裡說著明珮,眼睛卻是看著明玉的,可不能讓這些心眼賊多的小姑娘們把可愛的小明玉給教壞了。她要求明玉聰明明理,識時務,能自保,但心眼是一定不能歪的。她和明姿麼,關起門來是一回事,對著外人又是一回事。
明玉原本也是義憤填膺的,聽了明珮的話後已經躍躍yù試,此時見明菲如此說,眼睛又是盯著自己的,頓時明白了明菲的意思,忙把那憤憤不平之色收起,換出一副笑臉來,討好地望著明菲笑。
明菲憐愛地捏了她ròu嘟嘟的臉頰一把,分別給她和明珮各夾了個翡翠燒賣,又給自己也夾了一個,她們說她們的,她先把自己餵飽再說。突聽陳瑩道:“明菲?”
明菲抬頭,只見滿桌子的人都在看著自己,明姿一臉的得色。雖不知道明姿和她們說了自己什麼,但見招拆招也就是了,當下笑道:“怎麼了?怎麼一個個都看著我?”
“聽說你很擅長餵養東西?”一個下巴尖尖,臉色蒼白的小姑娘一本正經地問,正是從京城來的,袁翰林家十三歲的小姐袁枚兒。
明菲莫名其妙,卻看見蔡家族裡的幾個小姐臉色相當難看,龔家三姐妹都垂下了頭,劉家姐妹二人都擔憂地看著自己,明姿用扇子掩了半邊臉,仍然難掩眼中的惡意和諷刺,陳瑩臉上則看不出什麼來。斟酌了又斟酌,方誠懇萬分地開口:“不知姐姐問的是哪方面?”
袁枚兒長而上挑的眼睛諷刺地一挑:“畜牲之類的。”
明菲心中大概有了個數,大約是明姿又和她們提起自己在鄉下的事兒了,不曉得說的是她擅長餵豬?餵狗?或者餵牛?還是餵馬?於是作虛心狀:“不曉得狗兒算不算畜牲?”
袁枚兒道:“不是人的都是畜牲!”
“哦!”明菲笑得天真:“不敢騙姐姐,我擅長養狗!以前在鄉下養過一條,現下這隻牡丹犬是第二條!”
袁枚兒道:“那其他的呢?”
明菲窘迫的笑:“其他的沒碰過。”
陳瑩道:“我就說明菲不可能餵豬養牛嘛。”又笑著同袁枚兒講:“我這個表妹,最懂禮節,又識文斷字,養狗養貓養鳥是雅興,怎可能去做那些粗人gān的活。”
袁枚兒道:“那些都是下賤人做的活,我就說堂堂同知府的小姐怎麼可能去做那種下賤活!真要是那樣,你就不配同我們坐一桌!”指著明姿朗聲道:“你可真沒道理,莫名其妙地詆毀你自己的親姐,以後我再也不信你的話了。”
明姿惱恨地瞪了明菲一眼,才要開口,就被明菲接過去:“袁姐姐誤會了,我四妹妹喜歡開玩笑,我剛回家時也被她哄過,看看,你差點就上當了吧?”
娘的,她可真的割過牛糙的,至於豬嘛,吳家沒餵豬,否則她也得養豬的。勞動不是最光榮嗎?怎麼落到這清貴的翰林小姐嘴裡,就是下賤人了,還不配和她坐一桌?勞動不光榮,米蟲才光榮,好吧,好吧,入鄉隨俗,她不認也沒誰敢把她怎麼樣。
聽明菲這樣一說,陳瑩忙笑道:“是呀,是呀,我怎麼忘了,四丫頭就有這個脾氣,專愛哄生人,哄過這一回下次見面她就不哄你了。”她如今和明菲等人算是表親,自然要跟著和稀泥的。
袁枚兒懷疑地看著明姿:“真的?”
明姿的臉兒先是雪白,瞬間通紅,坐在那裡僵硬地扯出一個笑來,道:“是我唐突了,袁姐姐不要生氣。”
袁枚兒眼裡閃過一絲惱色,冷笑道:“原來你欺生!險些害我出醜,好沒道理!你這種人,居心不良!難道說你們水城府的女孩子家都是這樣沒教養的?”她京城裡來的人,又是清貴翰林家的小姐,自是不把這群中下層官員的女兒們放在眼裡的,說起話來氣勢十足,鏗鏘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