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妍碧話音才落,就見明菲沖她眨了眨眼睛,她的心口一陣狂跳,再看明菲已經別過了頭,看著窗外的朱槿花道:“我也不是要三妹妹幫我做什麼,就是和我做個伴罷了。你可以把嫁妝帶過來,我看帳本,你繡花,我累的時候,還可以幫你搭把手。”
龔婧琪沒推的了,又看龔妍碧。龔妍碧此番卻是不肯幫她了,反而笑道:“好主意啊,若不是我要侍奉夫人,也想和你們一道來玩耍,學點真本事的。”
明菲見龔婧琪半天不言語,失望地道:“怎麼,三妹妹不肯陪我?”
龔婧琪道:“不是,是我身邊的丫鬟頑劣,怕影響嫂嫂。”
明菲飛快地說:“我不怕,反倒是這屋子,我對於不熟悉的地方總是害怕的。”
龔婧琪垂眸想了想,展顏一笑:“好啊,那妹妹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熱qíng地拉著明菲去了另一間:“這裡面都是咱們家成年累月的帳簿,嫂嫂看看,是不是都要趕上你們家的藏書樓了?”
有點像現代裝備成舊的檔案室,無數的木柜子成排地擺放著,柜子上方貼了發huáng的紙條,紙條上寫著柜子里帳簿的年代。除了灰塵味兒,還夾雜著自製殺蟲藥糙的味兒,多站一會兒呼吸都是不暢的。
龔婧琪前所未有的大方和配合,拉著明菲往裡走:“嫂嫂你看,你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看的,再早以前的也在,但是沒什麼意思,要是你想看,也是能看的。”
明菲停住了腳步,輕輕叩了叩其中一個柜子:“這是去年的和今年的吧?不如我就看這兩年的?也好比較一下物價,看我們家的東西是不是買貴了?”
一陣沉默,龔婧琪的聲音好一歇才響起來:“嫂嫂,我沒鑰匙,明天吧。你看,天色暗下來了,很快就要下雨了呢,你是不是先回家?”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天邊響起幾個悶雷來,明菲縮回手,無所謂地笑:“好,也不忙在這幾日。”
三人相攜走出院子,一個小丫鬟急匆匆地走過來:“三小姐,夫人問您,她那端雲鶴紋妝花紗放在了哪裡?朱姨娘總也找不到。”
那端妝花紗,龔二夫人曾經和她提過,要拿去給邵老夫人做件外袍,以便在邵五成親那日穿。龔婧琪以為早就尋了送過去了,誰想這日子都要到了,竟然還沒送過去。看來龔二夫人的記xing比之從前差了許多。唉……都是歸還大房產業這事兒鬧騰的,龔婧琪朝明菲略略施了一禮,道:“嫂嫂,抱歉,妹妹不能送你出門了,就勞煩二姐姐送你吧。”
龔妍碧求之不得,面上仍然淡淡的:“嫂嫂請。”
二人不緊不慢地走著,先把身後跟的丫鬟婆子們拉下一截,明菲方把陳氏的原話說了一遍,不勝惋惜:“我們家夫人說,你這麼好的人才,若是不急,慢慢兒地總能訪著好的,可這麼急,卻是不太容易呢。”
龔妍碧輕輕咬著唇:“都是命罷了。”她抬起眼來希冀地看著明菲,滿是哀求:“明菲,你也知道,咱們女人嫁人就是一輩子的事兒,日後,日後就算是後悔也是沒有回頭路可走的。求求你幫我多周旋一下,我和姨娘還有三弟,一輩子都不忘你和哥哥的大恩大德的。”
明菲自然是滿口允諾,把話題扯到了今日龔二夫人母女請她移步帳房的舉措上:“我原以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跨入這帳房的,誰知嬸娘竟然這般善解人意。”
龔妍碧不以為意:“這邊的帳簿早就做平了的,她自然不怕你看。還可以顯得她坦dàng。”
明菲觀察她的言行,猜她應該也不知道龔二夫人母女要做什麼,遂不再提此事,二人在垂花門口分了手,明菲自回自家院子不提。
她前腳剛進屋,後腳一道亮光就劃破了天際,隨即“卡擦”一聲巨響,震得屋舍都似乎抖了起來,院子裡的狗頓時一陣狂吠,接著一陣狂風chuī起,將湘妃竹門帘卷著砸向天花板,白露“呀”了一聲,忙將門帘拉住,明菲回頭,只見天如潑墨,huáng豆大小的雨點已經砸落塵埃,激起一股子土腥味。
明菲問花婆子:“媽媽,什麼時辰了?”
花婆子先點起蠟燭,才去瞅了瞅桌上的銅壺滴漏:“申正了。”又抱怨:“今日這天可真是怪,黑成這個模樣。”
那龔遠和就應該快要到家了,明菲忙叫丹霞披起蓑衣,打上青布大傘,趕緊去大廚房催催。她自己飛快地換了家常裙襖,褪去步搖等物,只cha一根蝴蝶金釵,並兩朵珠花,沿著長廊去了小廚房。
天色微暗,小廚房裡沒有點燈,黑漆漆,靜悄悄的。明菲立在門口,借著爐膛里散發出的暖暖的紅光,她依稀可以看見梅子和紫羅各守著小廚房中兩個灶,眼睛各盯著面前的鍋,明明沒隔多遠,兩個人之間仿佛隔了一座山。
金簪咳嗽了一聲:“怎麼不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