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也就是隨口那麼一問,誰知道她竟然真的還沒有。”說到此,花婆子的眼裡多了幾分不屑,“這表小姐領著那小少爺去看病,不是該請奶奶一道陪著麼?她倒好,獨自出去也就算了,怎地還常常遇著大爺一起回家?這可真巧。這過年不回家,陸家也不來問問,人住在咱們家裡,就算是出於禮節,也該使個人來看看吧?”
“可是有人說什麼了?”明菲聽她這個意思,是猜疑上鄧九了。而花婆子這種疑慮,其實代表了家中大多數人的想法,畢竟鄧九的身份不同於薛亦青,來頭總有那麼點不清不楚的意思,她又不喜歡與家裡其他人打jiāo道,也沒薛亦青行賞大方,行事總透著股神秘,下人們背地裡亂嚼舌頭總是有的。
花婆子笑道:“不過背地裡胡亂猜疑而已,奴婢已經處置了,以後再沒人敢亂說。但空xué不來風,她這些日子行事是有些招人非議了。”
明菲只得將鄧九的真實身份和她為什麼總要外出說給花婆子聽,叮囑她:“她現在正逢難中,以前又是跑慣江湖的,媽媽不要用平常閨閣女兒的那一套去看待她。就算是有人問起,你也得想法子替她遮掩一番才是。”若是龔遠和要鄧九,早就要了,不會等到現在。她就算不相信鄧九,也是相信龔遠和的。
花婆子聽了卻更是緊張:“奶奶啊,您可別不聽勸,這種樣子的更要小心。您想想,她遭逢家變,正是孤苦無依,急需助力的時候,自是恨不得攀上一個大爺這樣重qíng重義的,她的後半輩子和那小侄兒這一生才能有依靠。”
明菲鄭重囑咐:“大爺不是那樣的人,女兒家的聲譽也不容輕易褻瀆,還沒發生的事qíng,就不能亂說。媽媽以後不許再提,也不許別人提。”別說現在看不出鄧九有什麼特別的心思,就算她真的有這樣的心思,那也得龔遠和願意才行。從前明菲或許沒有這樣的自信,而現在,她卻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龔遠和不會對鄧九有其他心思。
“奶奶,防人之心不可無。咱們又不害人,只是小心一點而已。”家花沒有野花香,花婆子活到這個年紀,看過太多像龔遠和這樣的男人三妻四妾,對明菲這種態度頗不以為然,正要再勸明菲小心些,忽聽丹霞在帘子外低聲咳了一聲。她何等敏感,立刻抬頭往外看去,卻見龔遠和背著手立在背光處,臉上的神色看不清楚,但感覺得出,他非常不高興。
花婆子也是個人物,眼見著被男主人聽到不喜歡的話題,卻也不慌不忙地上前給龔遠和行禮問候,笑道:“奶奶正教訓奴婢呢。”一句話就把明菲給擇清了。
龔遠和暗裡佩服她這份忠心和鎮定,卻沉了臉淡淡地道:“她是我們家的客人,我不許這種話再傳第二遍。媽媽不妨注意著點兒,若是有人不懂規矩,說了這不該說的話,亂了家中的規矩,不管是誰,家法伺候。”
花婆子掀了掀三角眼,躬身道:“是。”
龔遠和這才讓她下去。
花婆子沮喪地看了明菲一眼,悶悶地退了出去,暗怪丹霞報信不力,叫龔遠和聽見這個了。
明菲給龔遠和倒了杯熱茶,笑道:“你就這樣放過她啦?我以為你怎麼都得好生罵她一頓才是。”
龔遠和很鬱悶很生氣,他對花婆子夠好了吧,可這花婆子怎麼總像防láng一般防著他?但理智告訴他,他若是發飆,事qíng也許會朝反方向發展,便正色道:“我若是有那樣的心思,自然要懲罰她來遮掩一番。可我既然沒有,便不怕她說。這次先警告她,下次她若是還要亂說,挑撥咱們倆,便不會輕饒她。”
明菲笑道:“你這算不算是和我解釋?”
龔遠和見她雖笑得燦爛,卻不知她心中怎麼想的。鄧九的身份畢竟不同於紫羅與白露,不由有些忐忑,伸手拉過她:“我都聽見了。你相信我,我很高興。”
明菲垂首道:“我相信你,是因為了解你。但你也要注意,既然花媽媽都有這樣的看法了,就要謹防其他人也會有。咱們家又沒個長輩住著,你是無所謂,我也不怕,可叫她聲譽受損,倒是好心辦壞事了。說實話,我不是那麼拘泥形式的人,但今天聽說她還沒婆家,也是吃了一驚的。”
龔遠和沉默片刻,點頭稱是:“以後我會更注意的。只是今日這事兒還得陪她出去一趟。雙壽來了,使人去衙門尋我說他不方便來咱家,讓她出去見面呢。”他停了一下,“我們倆一道陪她去?”
明菲猶豫道:“如果是今日花媽媽沒有問她有婆家了沒,我跟著一道去,自然無可厚非。可剛這樣問過,我又跟了去,只怕她有什麼想法。”
龔遠和笑道:“有什麼想法?咱們可是為她好。”縱然他站得正,自問沒有任何失禮的地方,但既然已經引起了猜疑非議,便該更加小心才是。
稍後鄧九收拾了過來,見了明菲還有些不自在,待上了車,趁著車裡沒有其他人,明菲直截了當地給她賠禮:“花媽媽失禮,我替她向九姐賠禮道歉。”
鄧九淡淡一笑:“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女子不一定就要嫁人才行。只是這個世道,就容不得女人稍微特別一些。從前在家中,沒人敢惹我大哥,也不敢當著我說這個話,等離了他,我才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是。遇到事qíng只能是gān著急,哪怕是想去牢里看看他們,也做不到。若是沒有你們,我和山兒現在連容身之處都沒有。就算是旁人問我不喜歡的話題,我再不想回答,為了山兒,也只能胡亂編造。”
她停頓片刻,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低低地道:“你放心,你對我有恩,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做讓你不高興的事。”
是個敏感的人,也是個慡快的人,明菲微微一笑:“九姐多慮了。遠和同我講,你和鄧大哥一樣,都是講義氣重qíng義的人,我雖只見過鄧大哥兩面,但一直為他的豪慡gān脆所折服。那次去撫鳴的路上見到你,知道你就是幫我母親弟弟她們尋了女鏢師的人,我就猜想你是個巾幗英雄。”
鄧九黯然一笑:“巾幗英雄?”
明菲沒聽清,“九姐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