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忙道:“我省得,將來,將來我叫他好好當差,聽奶奶的話……”這話才出口,她就覺得臉熱得幾乎要熟了,落荒而逃。
花婆子滿意地點點頭。她那個女兒,明菲託了陳氏寫了信去,問肯不肯來龔家和她一處,主家都已經放了話,女婿卻捨不得那邊的管事職位,不肯來,女兒自然也只能由他。她不是不失望,幸虧龔遠和與明菲待她極好,嬌桃也孝順,這一輩子,就安安心心地替明菲打算吧。花婆子想到此,急急忙忙又往廚房去看為明菲燉的湯。
因著明菲不能出遠門,也不宜出現在婚禮現場,故而薛亦青成親時,她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龔遠和獨自去了撫鳴,自己留在家裡安胎,叫人好不鬱悶。幸虧京里報平安的信終於送到,涵容母子平安,新生兒rǔ名喚作賢哥,重達七斤,用明玉的話來形容,是一隻粉紅色,愛哭貪吃貪睡的小東西。
明玉的信一如既往地囉嗦,說她又jiāo了好幾個好朋友,這些日子正是踏青,打鞦韆,放風箏的時候,特別好玩。只可惜她身邊沒有明菲,金砂沒有喜福做伴,都孤獨得很。又說蔡光庭說了,等明年chūn天,賢哥滿了周歲,他們就回家祭祖,到時候她要好好勒索明菲一番。
花婆子見明菲拿著那信翻來覆去地看,便笑道:“奶奶,明年chūn天一定極熱鬧。指不定夫人真的會趕回來。”
“興許吧。”明菲小心將書信疊起,鎖入小匣子裡,懨懨地道:“不能出門,事qíng也變少了,也沒人來看我,真無聊。”陳瑩今年要出閣,陳二奶奶拘著不許她出門,錢秀才要赴考,周清要在家照顧他,都不能出門。
花婆子便出主意:“咱們打牌吧?”
明菲搖頭:“不好玩。”
正說著,錦雲就來報:“奶奶,李姨娘過來了。”
花婆子低聲道:“她今日怎麼有空過來?不用伺候二夫人的麼?”龔中素一走,龔遠科也去了鄉下,龔二夫人便讓龔婧琪開了院門,雖然不敢走出府,卻也指使著李姨娘做這做那,作威作福的,李姨娘被她纏得連覺也睡不夠。
明菲笑道:“誰知道呢?興許就是二夫人讓她過來的也不一定。”
“這天可是一日熱過一日了。”李姨娘笑嘻嘻地搖著一把扇子進門來:“我奉了夫人之命來看看大奶奶。夫人聽說你身體不適,連撫鳴也沒去成,擔心你悶,特意讓我過來陪你說說話解解悶。大奶奶到底是什麼地方不舒服,可請了大夫?”
果然如此。明菲與花婆子jiāo換了一下眼神,請李姨娘坐下,笑道:“請過大夫了,沒什麼大礙,多休息兩日就好了。”
李姨娘盯著明菲的臉看了片刻,笑道:“臉色的確不怎麼好看,多半是累的。你呀,事qíng是總也做不完的,慢慢地做,可別累著了。”
雖然如今再不懼龔二夫人,但三個月未滿,花婆子生怕李姨娘總圍著這件事打轉,便笑著打岔:“我們奶奶剛才還提起好些日子沒看見姨娘了呢,奴婢正告訴她,想是姨娘這些日子特別忙,沒時間過來。”
“正是,我實在是太忙。若不是今日夫人發了話,也不敢過來。”李姨娘笑了一聲,也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轉而說起些jī毛蒜皮的事來。
她一直坐到天黑,要開晚飯了方才回去,辭行時笑道:“多謝奶奶的糕點和茶,我坐這一下午,當休息半宿。”
明菲笑道:“既然姨娘在我這裡呆得舒服,不妨經常過來呀,不管如何,茶總是有得喝的。”
“那我就先謝過大奶奶了。”李姨娘哈哈一笑,自去尋龔二夫人匯報,只說明菲是忙於家事太累的緣故,並不是有了身孕。
龔二夫人暗想,看來當初朱姨娘做得沒錯,多半是不能再生的了。於是也沒怨責李姨娘為何去了這麼長時間,開開心心拉著李姨娘,讓她給龔婧琪好生繡幾套衣裳裙襖。
是夜風大,明菲被吵得心煩意亂,好容易才睡著,朦朦朧朧之際,忽聽有人尖聲喊道:“走水啦!”又有人悽厲地哭喊,聲音飄渺,忽遠忽近,一時之間,竟不知是夢還是真,只覺得心跳得“咚咚”作響,要從胸膛里躥出來似的,伸手一摸,裡衣盡都被冷汗給浸濕了。
從窗子裡看出去,外間竟然有些發亮,正自怔忪間,門口響起花婆子沉穩的腳步聲,她的聲音聽上去也很沉著冷靜:“丹霞,奶奶可被驚擾了?”
丹霞在外間低低地道:“我這裡沒聽見多大的聲音,也沒聽見奶奶喊人,想必是沒聽見罷?”
花婆子沉默片刻,道:“我進去看看,奶奶那間房的後窗正好順風,聲音一定比你這裡大。”
必定是出事了!明菲忙坐起身來喊花婆子:“花媽媽?怎麼了?”
“吱呀”一聲輕響,花婆子端了個紗燈進來,橘huáng的燈光瞬間驅散了屋裡的黑暗,明菲覺得身上的寒意都散了許多,心也沒剛才跳得那麼快了。
花婆子見明菲只穿了件白色裡衣坐在chuáng頭,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將燈放在chuáng頭柜上,一邊去尋衣服給她披,一邊嗔怪道:“奶奶怎麼這樣就起來啦?雖則白日裡熱,但夜裡還是涼,要是受了風寒怎麼辦?”探手一摸,明菲的裡衣竟然微濕,更是大驚小怪地讓丹霞打熱水來給明菲擦身,又去摸明菲的額頭燙不燙:“這是怎麼了?可是被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