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遠和沉默片刻,扶著他的肩頭道:“九姐她不是那樣的人。她最曉得好歹,她就是因為不討厭你,不恨你,才會不帶你一同上路。”
雙壽收了淚,道:“怎麼說?”
龔遠和望著天邊道:“我想,她是不想誤了你一生。”雙壽的心思,他們都明白,鄧九又怎會不明白?這樣也好,他相信鄧九那樣的人,無論走到哪裡都不會餓死。
第296章道歉
自薛氏死了之後,除去上次分產薛大舅來過龔家,這樣風風光光,大張旗鼓,專為了喜事來還是第一次。
當小廝們把薛大舅帶來的大大小小十幾個箱籠流水一樣地抬下馬車後,前去迎接的龔中素笑容便有些掛不住了,半是含酸,半是不以為然地道:“不過是個還未出月的女孩子,你這樣會慣壞她的,她也受不住。”
怎地,還嫌棄是個女孩子?她受不住,誰受得住?薛大舅一聽就不高興,拉著龔中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笑道:“喲,還算好,不算瘦,也還jīng神。”
龔中素被薛大舅看得渾身難受,聽他這個話又覺得不含好意,便沒好氣地把手從他手裡收回來,譏諷道:“幾年不見,你倒是越發地瘦了,來的時候沒有被風從船上chuī下來吧?是不是用繩子繫著的?”
“我可不像你,只要我不想挪窩,任他東西南北風,都別想把我chuī得動!”薛大舅摸著鬍子,斜睨著龔中素道:“說到瘦啊,沒辦法,我要替孩子們cao心,怎能不瘦?倒是你,經歷了這許多事qíng,竟然還胖了,還這般jīng神,真是佩服!佩服啊!”言畢對著龔中素深深一揖,側著臉看著他:“稍後傳我兩招如何?”
龔中素氣得臉色雪青,顫抖著手指著薛大舅,“你,你,你很幸災樂禍是不是!”
薛大舅哈哈大笑:“哪兒能,我只是想到我那姐姐終於有孫女兒了,這才多了幾句話,不當之處,還請龔老爺恕罪啊,恕罪……”
龔遠和見二人一見面就吵上了,忙上前打圓場:“裡面備了席面,爹爹陪舅舅去喝兩盅如何?”
“我頭痛。”龔中素見薛大舅笑得張狂,正想甩袖子走人,又聽薛大舅唉聲嘆氣:“你爹爹為了上次分產的事qíng恨著我呢,更何況這次舒眉的事qíng……他心裡……,唉,你就別勉qiáng他了……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我這般疼女兒的。”
龔中素氣得倒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若真的走了,便坐實了他不滿意分產的事,也不滿意明菲頭胎生的是女兒;若是不走,薛大舅又真真欺人,對著薛大舅那張欠扁的臉,就是山珍海味他也吃不下去。一時自尊心占了上風,抬腳要走,薛大舅又哂笑:“如何?如何?勉qiáng也勉qiáng不來。”氣得他一張臉紫脹。
薛舅母先前在一旁看得好笑,後來見龔中素手腳都氣得抖了起來,臉皮更是紫脹,只差翻白眼,薛大舅還在那裡風言風語地撩撥他,心頭覺得不妥,暗想不看龔中素的面子,也要看龔遠和的面子,遂笑道:“姐夫莫睬他,他就是這個愛說愛笑的脾氣,這麼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
薛大舅只是看著龔中素哂笑,他心裡恨著龔中素,恨得牙痒痒,不讓他出了這口惡氣,他睡覺都不安穩。
龔遠和見二人站在垂花門口就不動,越吵越凶,真不是事,便道:“舅舅不是要看囡囡麼?這會兒她大概是醒著的,若是再不進去,只怕又要睡著了。”
薛舅母便當先往裡走:“我要先進去了,老爺慢慢地來。”
薛大舅這才放過龔中素,嬉皮笑臉地一把拖住龔中素的手往裡拖:“走嘛,別那么小氣,咱們好幾年不見,看看孫女兒,然後去喝上兩盅敘敘舊。”
“放開,我自己會走!”龔中素掙了兩掙,硬是掙不開,只得任由薛大舅把他往裡拖,一張臉沉得幾乎擰得下水來。
舒眉很給薛大舅面子,沒有呼呼大睡,薛大舅抱著“心肝、寶貝”地叫了好一歇,又點評了一番她的五官長得最像薛氏,就是捨不得把她還給rǔ娘。直到薛舅母沉著臉來說孩子要睡覺才戀戀不捨地jiāo了過去,讚不絕口地道:“多乖的孩子,多漂亮的孩子,多聰明的孩子啊!”
龔遠和一聲笑出來:“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什麼來?”
薛大舅煞有介事地道:“當然能看得出來,你出生的時候,我來看你,那個時候你也就是這么小,我就知道你長大一定很有出息了。”
“只怕守真子都沒你厲害。”龔中素譏諷道:“幸虧你家隔我家遠,不然生生把我們家的小孩子給寵壞了。小孩子要教,不是寵。”
“你什麼意思?是不是說我說錯了?”薛大舅立刻瞪眼睛,“寵都沒寵,你怎麼叫她肯聽你的話?就沒見過你這種做祖父的,別人誇你孫女兒你竟然見不得!行,行,你不喜歡是不是?我喜歡!”
龔中素被他攪得頭痛萬分:“我認輸,我認輸,行了吧?”
薛大舅一聲笑出來,把龔遠和往外趕:“你去吧,讓我郎舅兩個喝喝酒說說話敘敘舊。”
龔遠和見菜已上齊,炭火也燒得旺,便依言出去關上了門。站在門口聽了一歇,只聽薛大舅道:“姐夫,不是我說你,你教孩子真的不會教!你若是別識人不清,居心不正,又總含含糊糊的,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龔中素飽含怒氣地道:“是,我沒你會教!你說要怎樣吧?你不就是一直恨著我麼,如今我落到這個地步,你心裡好受了?我告訴你,如果不是看在是喜事,你又大老遠來的份上,我才懶得理睬你這個沒規矩的!到人家做客,半點不講究。”
“知道,如果不是在大房,你做不了主,你根本不許我進門嘛。”薛大舅懶洋洋地道,“別光顧著生氣,先喝了這杯酒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