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聚jīng會神地在他的親手指導下凝風she出第一箭,把窗邊的一卷湘妃竹爆成齏粉的時候,她欣喜若狂,眨巴著眼睛等他誇獎,他又罵她:“身體僵硬得像木頭,呆頭鵝,你這樣叫我怎麼教?”
這不行,那不行,蘇綰雀躍的心qíng被他打擊得跌落塵埃,很快她又重拾信心。她知道,she箭要的是一種感覺,太計較了,太緊張了,反而不能she中,要的是一種靈與力的結合,捕捉到最關鍵的一刻,讓力量在瞬間爆發,才能達到最完美的效果。百步穿楊,不過熟能生巧爾,她自己多加練習便是了。
少頃,天亮,旭日東升,萬丈霞光下,北辰宮流光溢彩,猶如一座寶石砌成的宮殿,一如蘇綰剛來時的那個早晨。她還是從前的那個蘇綰,但一切都不同了。
北辰星君隨手自竹枝上摘下一片竹葉,望風一拋,碧綠的竹葉頃刻間化作一葉碧綠的扁舟。他當先跨上,招呼芷風兄妹一起坐上。
十一公主興奮得很,她苦熬了兩百多年,為的不就是這一日嗎?她終於能夠像當初的殷梨一樣,和他並肩戰鬥了。她痴慕地看著立在舟首的北辰星君,陽光下的他是多麼的好看啊。早晨微涼的清風撫起他黑中帶藍的髮絲,chuī起他雪青的袍袖衣襟,整個人說不出的飄逸俊美。
蘇綰孤零零地坐在舟尾,卻是覺得有些迷茫和無趣,明珠原本是要和他們一起出發的,臨走時卻突然被北辰星君留了下來,說是他不在期間,由明珠統領北辰宮內的大小事務。一行幾人中,小白還不會說話,她同芷風不熟,北辰星君默然不語,十一公主望著北辰星君發花痴,實在是無趣得很。
蘇綰索xing閉上眼,讓真氣循環了幾個周天。小舟一陣劇烈的搖晃,她沒坐穩,險些跌倒,一隻手輕輕扶住她,卻是芷風:“前面氣流不穩,你當心些。”
蘇綰謝過他以後,探頭一瞧,只見前方白茫茫的一個漏斗型的大氣旋,翻滾沸騰,猙獰恐怖,有金色和藍色的閃電閃現其中,猶如兩條狂舞的金蛇和藍蛇糾結搏殺,不死不休。竹葉小舟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往那個漩渦的正心。
北辰星君冷笑了一聲,一道白光自他指尖she出,直she漩渦中心,那漩渦翻滾片刻後,一聲高昂似shòu鳴,尖銳恐怖的怒吼自底下傳來,氣旋散去,須臾一切歸於平靜。
蘇綰被那聲shòu鳴震得心驚膽戰,臉色蒼白,好容易才穩住心神,沒有失態。有心問北辰星君前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見他一臉的肅穆,到底沒問。
芷風把她的表qíng看在眼裡,微微一笑:“不用擔心,應該是魔界的高手在拼鬥,與我們無礙。”轉而問她:“你剛才在修煉玄清真經?修煉得怎麼樣了?”
蘇綰想了想,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知道。”她只知道體內的那股真氣比以前qiáng勁了許多,至於到了個什麼地步,她不知道,更不好意思拿出來和身邊的三個人比。
十一公主聞言,“撲哧”一聲嬌笑起來,親昵地點著蘇綰的額頭:“真是個傻丫頭。自己修煉到了何等境界,居然都不知道?想必玄女就是喜愛你這傻悶的xing子,所以才這般憐惜你罷?不要說玄女和大人喜歡,我也喜歡,真樂和。跟你在一起,不想笑的也想笑了。”
蘇綰聽十一公主這話,怎麼都不是味兒,當下笑道:“公主殿下錯啦,玄女是喜歡我實誠,不作偽。公主愛笑,可不是我的功勞,而是公主天生就愛笑。”
芷風道:“是十一錯啦,傻和實誠可是兩回事。”
十一公主“呵”地一笑,愛憐地要摸蘇綰的頭:“是我錯啦,傻和實誠是兩回事。我們蘇綰不是傻,而是實誠。”
蘇綰不喜歡她的這種親昵,臉上帶笑,不動聲色地往芷風身邊挪了挪,垂眼捋著小白的羽毛玩。
十一公主的手落了空,有點沒面子,轉而大方地笑道:“小蘇綰怎地和我如此生分?當初在流芳殿裡時,我還陪你玩了一個下午,送了你不少小玩意兒,你可是記不得了?”
蘇綰揚起笑臉:“沒有忘記,公主現在比從前更加美麗了,還添了幾分巾幗英雄的英氣。”
十一公主看著蘇綰燦爛的笑臉微微失神,喟然嘆道:“你也和從前不一樣了。韶華易逝,紅顏易老。一轉眼,兩百多年就過去啦。”
蘇綰笑道:“殿下何必發出此等感慨?那年我去東海時正逢公主及笄之禮,雖然如今已過去兩百多年,但公主乃是天生仙骨,也不過長了一歲而已。”
十一公主悵然道:“你是一覺睡過兩百多年,又怎會知道這日子的難熬之處?我小時候被身邊的管教嬤嬤管教,心裡不耐煩,總盼望著長大,盼呀盼,眼睛都望穿了,才好不容易長大。長大了呢,才發現,長大了還沒小時候那麼輕鬆快樂。我經常想,花花糙糙和飛禽走shòu想修煉,為的是成人,可是那些凡人已經是人了,卻總想修仙,難道就不怕寂寞嗎?”
反正她是怕得緊,十一公主不由哀怨地瞅了北辰星君一眼。她昨日見他穿了藍色的錦袍,便特意也穿了藍色,誰知今日他卻又突然換了雪青色的?她雖有心和他穿成一樣顏色,到底她身上的不是金縷衣,只是普通錦緞罷了。
北辰星君微閉雙眼,並不望這邊多看一眼。十一公主一貫的看不清他眼裡的qíng緒,有時候明明看見他在大笑,卻能感到他是寂寥的,那種寂寞和孤獨仿佛一道很深的影子,已經和他深深地結合在一起,再也分不開。
十一公主悲哀地想,他的心裡恐怕只有那個女子的影子吧?被他想著念著的那個人,雖然只是卑賤的實物修成的jīng靈,卻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她不曾奢望北辰星君能有多愛她,她只希望,在他的眼裡,能有她的影子。他的愛,她不敢要十分,有一兩分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