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頓住,這聲音,不是芷風又是哪個?他怎麼會在這裡出現?而且聽這聲音,他似乎過得自得其樂,修為也比從前jīng進了一大截。不對,芷風從來都是一本正經,就算是算計人,說出來的話也是溫文爾雅的。他不曾也不會用這樣戲謔的語氣和她說話,蘇綰警覺地順著風向,飄到離他足夠遠的地方:“你是誰?你能看見我?”
“我是芷風啊,你忘記我的聲音了?我看不見你,但聞到了你身上的金蓮花香,根據氣流的流向變化,我大約知道你在做什麼。你怎會在此處?”芷風的語氣又恢復了那種慣有的溫文爾雅。
“我聽聲音辨人的本事最差了。”似乎真的是芷風本人,蘇綰笑起來,語氣裡帶了幾分熱qíng好奇:“我是被人騙來的,你又怎會到了這裡?”
芷風頓了頓,道:“我也是被人騙來的。你一個人?”
蘇綰原本想實話實說,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我和我家大人,還有一個朋友被亂風chuī散了,我正在找他們。誰騙你進來的?你進來多久了?”
芷風沉默片刻:“我來這裡的時間不是很長……騙我的人麼,只是一個不講qíng義的小人而已,不提也罷。子韶不是在東海追截逆龍嗎?他什麼時候和你會合的?”
一句謊話需要十句來撐,蘇綰硬著頭皮順著編了下去:“就是才剛不久,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他。”
“我好久沒看見你家大人了,他怎樣?還好吧?你知不知道東海的qíng況怎樣了?我離家太久,很是掛念。”
“嗯,他看上去還好。東海的qíng況他還沒來得及和我說。這是哪裡?你知道怎麼出去嗎?”芷風在悄悄向她靠近,蘇綰順著風飄到離他更遠的地方。
“無相之地。”芷風悄悄摸到蘇綰剛才懸浮的地方,一抓,抓了個空。小丫頭,什麼時候居然學會御風了?他詫異地挑眉,語氣仍然平靜:“你知道四面八方吧?這裡就是八方之一的無相之地。無相之地沒有固定的門,也沒有固定的開關門時間,不知道它下一次開門是在什麼時候。對了,你進來之前,是在哪裡的?在做什麼啊?是不是還是在找殷梨花樹苗?找到沒有?你是在哪裡遇上子韶的?”
他一連串的問題,不像是敘舊,反而是像查戶口審犯人。蘇綰一邊注意風的流向,一邊隨口胡謅道:“我和我那朋友在一座荒山中找殷梨花的樹苗,遇到個小狐狸jīng,小白得罪了它,它就騙我說,這道門裡通向崑崙神山,裡面有殷梨花的樹苗,我和我那朋友就進來了。我大概是在經過綠色地帶時,看見我家大人的,那裡有一棵殷梨花樹苗,他正站在下面發呆呢。我才來得及喊了他一聲,就被風颳到這裡來啦。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尋了來?”
“他能停留在那裡?”芷風好似很不信,自言自語地說:“他居然已經可以做到這一步了。這進步也太快了吧?”
蘇綰輕笑了一聲:“瞧您說的,我家大人原本就很厲害嘛。我所知道的人中,似乎就沒幾個打得過他的。”這個人不是芷風吧,芷風的修為差了北辰星君一大截,從來也不會如此托大。可他不是芷風,他又會是誰呢?他似乎對她的qíng形了如指掌。
“嗯,果然是你。”芷風似乎也斷定了她的身份,他鬆了一大口氣:“剛才我還擔心是其他人假扮的你呢。蘇綰,我受傷啦,快要支撐不住了,這樣下去我很快就會被這亂風撕碎的,你可不可以幫我個忙,搭把手讓我借借你金縷衣的光?”他的聲音適時表現出虛弱來。
他確認了她,她卻沒有確認他。蘇綰飄得更遠:“可我不能控制方向,根本就連自己的身形都控制不住,怎麼辦?”
“蘇綰,經過這段時間的遊歷,你也不會輕易相信人了是不是?”芷風苦笑了一聲:“也是,這黑燈瞎火的,你看不清,只憑聲音自然不能判定真偽。這樣,為了判定我的真偽,我先把我的龍珠給你看看,然後你想問我什麼問題都可以啊。”
一點螢光劃破了黑暗,芷風那張清俊的面容纖發畢現地bào露在珠光下。他頭髮散亂,臉色憔悴,唇上沒有血色,眼眶下有兩個濃濃的青影,再往下看,才看到他的身子被幾股亂流裹住,衣服被撕成了碎條,飄飄dàngdàng地剩了幾縷纏在他的要害部位,露出的肌膚白得刺眼,就像一隻沒剝gān淨的大ròu粽。
“你怎麼成了這副模樣?”蘇綰斷定此人是芷風無疑,外形可以作假,但那龍珠卻是不能作假的。凡是龍子龍女,無一例外都有一顆標明身份地位的龍珠。
芷風收起龍珠,自嘲地笑了一聲:“我這láng狽樣讓你見笑了,遲遲不敢露出真容,就是怕你笑話。”說話間,蘇綰已經從百寶囊中撈出一件袍子扔給他:“你先將就穿著吧。”
“不可!這風會把所有的尋常布料都撕碎。”芷風輕呼出聲,一陣裂帛之聲已經很清脆地響起,亂風如剪子,剪碎了袍子。這也是他身上的衣服之所以被撕裂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