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悲哀地想,其實她真的不知道,他真的是一看她的神qíng就知道她在想什麼。隨著進展,他在她的臉上看到了那種溫柔的,帶著希翼,小心翼翼的表qíng,她的眼神專注而熱烈,那是他從來沒有看見過的她,他的心刺痛起來,嫉妒像薔薇的刺,把倒鉤狠狠刺入他的心中,又牢牢抓住,不拔也痛,要拔更痛,痛得要命,四肢百骸都是酸痛的。
但他也是真的不知道,原來她真的能讓早已沒有悲喜的他如此失態,幾千年之後猶勝幾千年之前;原來他幾千年來,從不曾忘懷,時間越長,他越不能忘懷,恨到了最後,變成了毒藥,他夜不能寐,食而不香,卻還要硬撐著笑,因為他連哭和瘋狂的自由都沒有。
他狂亂地想,她真的是該死,她竟然背棄了他,她是他這幾千年裡待得最好的人啊,誰都可以背叛他,就是她不行。她應該陪他一輩子的才對。可是她背叛了他,她處心積慮地弄到了他的秘法,又騙得殷梨與她一道互換靈魂。他一直都不明白,她是怎麼騙到殷梨的。想不通,他就想,其實是她太狡猾,太yīn險,導致他一直都沒發現她的真面目。
她真的是狡猾的,yīn險的。
那時候,有人告訴他,她經常跑去北辰宮偷看北辰星君,他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一直以來都是不信的,可是那次,她大清早的回去,身上發間滿是濃郁的丁香花味,她神經兮兮地問他:如果她不見了,他會不會去找她?
他才驚覺大事不妙,他想哄她,而且也哄了,但他又覺得,她不懂事,於是他又告訴她,他不是一個人,他的責任很重大,讓她不要給他添麻煩,他從她眼裡看到了不滿意,他也知道她為什麼不滿意。
她自從長大以後,眼睛裡經常流露出一種迷茫的,不快活的神qíng。在那種時候,他經常覺得她是遙遠的,抓不住的。不過他轉瞬就釋然,女人都是這個樣子,總是愛胡思亂想,總是以為感qíng是生活的全部。生活的全部怎麼可能全都是感qíng呢?他一直以來都明白這個道理。
他想,她總有一天也會明白的,她有這個潛質。畢竟一直以來,她都是安安靜靜的,溫柔體貼懂事的。他本已經走到了門口,又覺得,事qíng不能脫離他的掌握,他趕緊地又警告她不許給她添亂,否則他不會管她的死活。他知道她在生氣,但那又怎麼樣?她會想通的,他忙得沒有時間去順她的毛。
後來,她一聲不響跑回了幽冥huáng泉,再沒來過聖靈殿,聽說她也沒有再去天界。他放了心,也沒去找她,畢竟她需要小懲以戒,而他也很忙。他要把聖靈殿變成三界都忌憚的地方,變成三界最光輝燦爛的地方,不受天界的任何控制和影響,他也確實做到了。
他們分開了好久,有多少年?大概是幾十年上百年的樣子?他太忙了,忙得記不太清了。有一天,在忙亂了一天,閒暇鬆弛下來之後,他的腦海里突然滑過她坐在九曲huáng泉邊,甩著光腳,悠然chuī奏蘆笛的樣子,快活而優美。他突然很想她,嗯,是時候了,該去找找她了,如果她願意,不如接了她來一起住吧?他為自己這個念頭感到欣喜,於是他不顧夜深,爬下chuáng,騎了也得鳥匆匆跑下去。
他以為她已經睡了,他在路上盤算著,他要怎樣才能偷偷摸到她的chuáng上?他到的時候,她正盤腿坐在dòng前的山石上,披頭散髮,看著月亮發呆。冰藍靠在她身邊,把頭埋在她懷裡,早已經睡得發酣,她卻一點睡意都沒有,就連腰,也一直挺得那麼直,就像在練功。
他欣喜地想,她一定是在等他呢。他突然有些愧疚了,他這麼久沒來看她,也沒找過她,只說了一句不許她給他找麻煩,她就乖巧地呆在這裡一直到他來。他放下心來,她還是他的雪霓,柔軟的,安靜的雪霓,也許,她跑去北辰宮真的是太無聊看熱鬧吧?他太小題大做了。
因為愧疚,他對著她的時候臉上就帶了許多笑,他從也得鳥的背上下來,對著她張開雙臂,等著她如同往常一樣,如rǔ燕投林一般欣喜地朝他的懷裡撲過去。
但她沒有。她看見了他,手腳不動,臉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qíng,只是淡淡的笑:“你來啦?不忙啦?”
他失望地收起手臂,朝她走過去:“忙啊,很忙,很忙,這不,剛躺下,想你了,我就來了。你這段時間可好?”
她低下頭,不著痕跡的躲開他伸過去的手臂,清清淡淡地笑:“我很好。你這麼忙,一定很累了,進去歇會兒吧,天亮我喊你。”
她的嘴唇像芙蓉花瓣一樣的鮮嫩柔美,淺淺的笑掛在唇邊,猶如花蕊,撥弄得他心跳加速,他忍不住緊緊抱住她,在她的唇瓣啄了一下。
她很驚慌,隨即平靜下來,側頭躲開:“做什麼啊?我在練功呢,你快去睡。”
他纏著她不放,她有些煩了,還是溫柔地哄他:“去睡啊,去睡啊。”
他把冰藍的頭從她懷裡搬開,把自己的頭放在她的膝蓋上:“我要在這裡睡,你抱著我。”
她有些為難,他得寸進尺:“我好久沒睡好一覺了。”
她立刻妥協了:“好吧,你睡吧。”他舒舒服服地在她懷裡睡了一覺,早上醒來的時候,她還保持著昨晚的姿態,他看到她臉色蒼白,髮鬢都被晨露打濕了。他突然覺得心裡很酸很甜:“傻丫頭,熬不住就喊我,為什麼傻傻坐了一夜。”
她微微一笑:“沒有啊,我在練功,舉手之勞而已。”
看著那個笑,他突然覺得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