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翡想了想,索xing悄無聲息地退回去,輕手輕腳地將銅盆安置了,尋了個杌子坐下來,靜靜等待。
許櫻哥瞥了張儀正一眼,不置可否地道:“三爺的酒醒了?”
“嗯。”張儀正坐在半明半暗裡,臉部線條英秀寧靜。
許櫻哥眨了眨眼,道:“我剛才想了很多事qíng,後來睡著後做了個夢,夢見我們倆成了一對怨偶,老死不相見。我恨不得殺了你,你似乎也恨不得殺了我。”
張儀正一陣沉默,許久方道:“為什麼這麼想?家裡人可都盼著我們倆好好過日子,除非……是仇人,才盼著咱倆反目成仇。”
許櫻哥搖搖頭,低聲道:“我是個女人。”
張儀正有些訝異地看了她一眼,轉頭望著院子裡那株櫻桃樹沉默不語。
“女人總是有種很奇妙的感覺,男人感受不到的,我們感受得到。特別是危險和恥rǔ。之前,遇到三嬸娘的時候我感受到了,我想了又想,真是不能忍受這種感覺。”許櫻哥站起身來,趴在圍欄上垂眸看著廊下,廊下幾隻螞蟻來回奔忙,全不知愁。
“你什麼意思?”張儀正反應激烈地猛站起來一甩袖子,怒道:“說話要有根據,胡思亂想什麼!我警告你啊,不要沒事兒找事兒!”
許櫻哥回眸靜靜地看著他,輕聲道:“我不是用眼睛去看的,我是用心去看的。你也不要亂發脾氣,能不能試著和我好好說一說?你要我別胡思亂想,那你就要給我不胡思亂想的理由!捫心自問,自成親以來,你都做了些什麼?”
張儀正垂下眼睛,把臉別開。
許櫻哥下了台階,走到那株櫻桃樹下,發現枝頭竟然已經有了幾顆米粒般大小的青果,不由輕嘆了一聲:“才出門不過幾日功夫,竟然就已經結了果。”
張儀正默立片刻,緩步走到她身邊淡淡地道:“你要什麼理由?你想問我什麼?你只管問。”
許櫻哥看著枝頭的青果,想問卻問不出來。茲事體大,一旦說錯了,便是對冒氏以及許徠、許擇最大的傷害,她雖有懷疑,卻不能任xing胡為。她有些無奈地苦笑起來:“從沒幻想過要和你一生一世一雙人,有些事qíng我可以忍受,但有些事qíng我不能忍受。哪怕就是一點點心思,一點點,我都不能忍受。”
張儀正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突地冷笑道:“你以為什麼?”
許櫻哥睜大眼睛毫不退縮地對上他的視線,沉聲道:“三爺以為呢?”
張儀正的瞳孔縮了縮,將頭低下去,貼近她的臉頰恨聲道:“別把小爺想得如此齷齪!小爺沒有吃老女人的愛好!”
他果然是知道她在想什麼的!許櫻哥的心一陣狂跳,勉qiáng保持平靜,似笑非笑地往後退了一步,道:“那我就放心了。您知道,再膽小懦弱的人一旦不要命了也是很可怕的。許家人大概是膽子小,但不是沒有血xing的。”
張儀正不知想到了什麼,低頭抿唇冷笑了兩聲,淡淡地道:“這話我信。再忠厚天真的人,被欺負狠了也是很可怕的。順便告訴你件事兒,趙璀大概死了,他不是做了心虛事兒跑到一個又窮又遠的地方去當什么小縣令避禍了麼?那地方山賊多啊,飯都吃不飽,死人也要刮一層油下來,哪裡見得了他這種細皮嫩ròu的公子哥兒!”
他絕不是說假話嚇唬她,絕對是真的。許櫻哥的眼皮猛地跳了跳,茫然地看著地上的落花,心裡控制不住地浮上一層濃重的悲哀。無關愛qíng,就是覺得悲哀和寒涼。
張儀正見她一改之前咄咄bī人的凶樣兒,而是沉默地垂了眼立在那裡一動不動,突然間十分憤怒,拔高聲音道:“你心疼了麼?你要我這樣那樣,你對我又有幾分真qíng意在?你別不是做戲慣了,自己到底有幾分真qíng意都不知道了吧?別和我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是怎麼看我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心肝又是何等樣的顏色!”
許櫻哥垂著眼默然立了片刻,轉身便往外走。
張儀正猙獰了臉一把扯住她:“你跑什麼?我的話還沒說完!你的婦道婦德在哪裡?怎麼,聽到他死了,難過得不樂意看到我了?不敢幻想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你和他便是約定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吧?”
許櫻哥一張臉漲得通紅,怒目而視,一字一句地道:“因為你不配!不舒服就給我休書。受夠你了!”
張儀正一怔,隨即哈哈狂笑起來,笑夠了,紅著眼睛看著許櫻哥一字一頓地道:“我不配,誰配?是被你騙得團團轉還對你死心塌地的崔成配,還是為了你寧願被人唾棄且不擇手段的趙璀配?想要休書?你做夢!除非我死了,否則你休想換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