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是來了!”還未到宣樂堂,曲嬤嬤便抹著眼淚迎了上來,全不理一旁的許櫻哥,只顧著上前拉起張儀正的手左看右看:“三爺呀,今日瞧著您可好多了。等會子您真能自己走到王妃面前?撐不住就別撐。”
“嬤嬤放心,走幾步路還是沒問題的。母妃今日如何?”曲嬤嬤不待見許櫻哥,張儀正當然能察覺到,當下覷著許櫻哥,表示你也有不能諸事通順,也有被人不待見的時候。許櫻哥見他看來,溫和地朝他一笑,一臉的懵懂。
張儀正拋給她一個“你就裝吧”的表qíng,拉著曲嬤嬤說個不休。須臾到了宣樂堂,王氏等人忙圍上來噓寒問暖,低聲提醒道:“老早便醒了,雖不說,卻一直往外看,早飯也沒吃多少。三弟可別再氣她了,不管怎麼說,都順著。”
張儀正點了點頭,對著許櫻哥伸出兩隻爪子,許櫻哥上前俯身將他扶下chūn凳,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慢慢往裡走,張儀正疼得滿頭大汗,qiáng忍住了,站在門前喊了聲:“母妃!”
許櫻哥趕緊將袖子給他擦了擦臉上的冷汗,慢悠悠走到康王妃病榻前,含笑道:“母妃,我們給您請安來了。”
卻見康王妃面里躺著,並不回頭,也不答話。世子妃在一旁悄悄比了個手勢,一臉的不忍和讚嘆。許櫻哥略一思忖,心下恍然,最是慈悲慈母心,康王妃又想親眼看看張儀正是否安好,卻又不忍目睹他的慘狀,當下捏捏張儀正的手,扶他往榻前的軟椅上坐了,低聲道:“你好好陪母妃說說話。”
張儀正坐下來蔫頭巴腦地看著康王妃的背影低低喊了聲:“母妃,我錯了。您好歹回頭看兒子一眼。”
康王妃許久才哽咽著低聲道:“孽畜,你便是死了我也不耐煩哭。”
張儀正垂著頭不說話,滿臉的羞愧之色。世子妃同許櫻哥對視一眼,示意周圍伺候的丫頭婆子同她二人一起悄悄退了出去。走到門前,許櫻哥回頭,只見張儀正張著兩隻手,滿臉猶豫地似是想去觸康王妃,便放心地大步出了門。
有丫頭送上茶水來,妯娌三人團團而坐,王氏與世子妃互相jiāo換了個眼色,世子妃笑道:“聽說昨夜宣側妃過去探病了?”
大家族沒有秘密,何況自己一個新來的人,想要短時間內就把自己那個小窩打理得密不透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qíng。她們既然坦坦dàngdàng地問,許櫻哥也就含著笑,明明白白地把昨夜宣側妃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一一說給她二人聽。
待聽到八十七神仙卷,王氏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鬢髮,世子妃平靜地道:“東西在我那裡。”
許櫻哥挑了挑眉,很感興趣地含笑看著世子妃,並沒有假意說什麼場面話的打算。
世子妃卻又不說,轉頭對王氏道:“四弟的定禮需要打理,你去忙你的,這裡有我們。”
王氏便笑著告辭而去,世子妃這才道:“你是個慡快人,我也不藏著掖著,實話同你講,前兩日趙家有人上門來找你。來的是趙家窈娘,帶來的禮就是這幅八十七神仙卷。我想著,現下家裡太亂,你又要給母妃做飯,又要照顧三弟,有點空閒只怕也想躺躺歇一歇,便沒有使人同你講,自作主張打發走了她,扣了東西。不成想這事兒竟給人做了挑撥的由頭。”
這是愛護的意思了。在所有人眼裡,許櫻哥此刻都不宜與趙家人打jiāo道,何況她才因崔、趙兩家之事觸怒了康王。世子妃的出發點自然是好的,不然許櫻哥知道了這事兒,是去見趙窈娘好呢,還是不見趙窈娘好呢?趙窈娘只要見著了她,自也不會輕易撒手,扯著哭鬧起來又該怎麼辦才好?
曲嬤嬤走進來,讚嘆道:“世子妃真是用心良苦。”
許櫻哥默了片刻,站起身來對著世子妃端正一禮,道:“嫂嫂的愛護之qíng,櫻哥都記在心裡了。我不過剛進門的新婦,能得到家中公婆兄嫂這般愛惜照料,實在是我的福氣。”
世子妃點點頭:“你不必太放在心上,我們本是一家人,就當共同進退。我們都盼著小三兒早些長大懂事,你們把小日子過好,那才是真正的好。”話未說完,世子妃的眉毛便輕輕皺了起來,因為她看到許櫻哥臉上並不只是單純感激和喜悅,還有一種她很不喜歡的東西,那種感覺就同張儀正臉上經常露出來的一樣,也是她第一次跟隨康王妃去許府賠禮求親時從許櫻哥臉上看到的一樣——骨子裡的不馴服,骨子裡的qiáng硬。
許櫻哥微垂著眼,聲音照舊的溫柔好聽:“嫂嫂待我誠懇,我也要對嫂嫂誠懇。我自小便不太聽話,凡事總想要自己做主,被父母訓斥了很多次,這臭脾氣總是改不掉。你說我們是一家人,應當共同進退,我記在心裡,也會認真去做,因此,我覺著日後不該再給人挑唆的機會。”
此言一出,屋內一片安靜,世子妃抬起眼來認真仔細地將許櫻哥打量了一遍,許櫻哥還是半垂著眼,身子卻站得溜直。
這人怎麼能這樣不服尊敬呢?見世子妃神色尷尬,曲嬤嬤不忿地道:“老奴忍不住要說句公道話,三奶奶您要知道這可都是為了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