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樂堂中自有小廚房,許櫻哥進去便有灶上的圍上來笑道:“三奶奶要做什麼,叫小的們去做。”
“我怕你們學去呢。”許櫻哥含著笑與眾人開了一回玩笑,指揮眾人將鍋安上,銀耳燉上,自己去弄水蒸蛋糕。才剛做到一半,便見秋實進來道:“三奶奶,王妃請您過去。”
許櫻哥手上還沾著麵粉,便笑道:“什麼事?急不急,等得麼?”
秋實壓低了聲音道:“是侯府里有人來了。”
許櫻哥不由吃了一驚,許衡與姚氏都是嚴格奉行著,女兒出嫁了便該以婆家為主,沒事兒不會輕易打發人來接的那種父母,事前不曾打過招呼,突然使人來接她,多半是家裡出了什麼事,便趕緊吩咐紫靄:“你在這裡看著,我去去就來。”
忙忙地洗了手出去,但見廊下已經收了椅子桌子帳冊等物,康王妃等人俱都不見了影蹤,只王氏一人還站在廊下朝她招手。許櫻哥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低聲道:“二嫂,可知道是什麼事麼?”
王氏攜了她的手道:“不知是家裡有什麼事,使了你四弟來要接你回去。你別擔心,我看他臉色還算好。”
許櫻哥按捺住心神入內,只見許揭規規矩矩地坐在客位上,畢恭畢敬地在答康王妃的問話:“回王妃的話,家父還好,是家母偶感風寒,想吃二姐姐熬的粥,道是誰也熬不出那個味道來。實在是慚愧,本不該為了這麼點事就來叨擾,但她老人家已是兩天水米未進……”
康王妃忙道:“說的什麼傻話,教養兒女一場就是這個時候才派上用場的,孝敬父母那是天經地義,親家早就該使人來說了。”眼看許櫻哥進來,忙叫她過去:“快些收拾了跟你四弟回娘家去,你母親病著呢。我本待跟了你去瞧她,但此時匆匆,難免失禮,就改個時候再去。”
許櫻哥不及與眾人細說,叮囑許揭兩句便先回房收拾,待得她收拾妥當出來,那邊世子妃已經安排人將探病的禮物藥材都送到了車上。許櫻哥這才得空細問許揭:“娘病得可重?怎地病了也不使人來和我說?非得拖到這時候才說?”
許揭看看跟車的眾人,低聲道:“非是不與二姐姐說,而是之前也沒想著會越來越重,都只道喝上兩頓藥,歇一歇便好了的。”
許櫻哥察言觀色,覺著他面上雖有急色,卻似不是那麼一回事,還得空沖她擠眼睛,心知有異,便忍住疑慮不再追問。不一時到得許府,自有傅氏、許拙出來招呼王府跟車眾人,分男女分別引入室內上茶供果子。
此時尚且不到申時,還不是下衙的時候,許櫻哥見著許拙在家,又見府中下人面上並無異色,不由一顆心跳得“突突突”地,入了垂花門便瞅了空子抓住許揭:“你老實同我講,究竟怎麼一回事?”
“這個……”許揭為難地摸了摸頭,卻是一副不知道該怎麼開這個口的樣子。許櫻哥急得沒法,扔了青玉等人跺腳就往姚氏所居的正院裡跑,才到半途就見許執迎面走來喝道:“跑什麼?急什麼?”
許櫻哥只好跟在許執身後慢慢往前走:“我擔心娘麼,三弟又說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待道上不見來往的下人,許執方輕聲道:“你別急,聽我與你細說,非是母親病重,而是濟困今日出了點子意外。”
這必不是一般的意外,否則按著許扶的xingqíng與許家人那種淡定的xing子,怎麼都不會輕易就去把她給詐回家來。許櫻哥只覺得腿都軟了五分,卻又抱了幾分僥倖去想,應當只是有點嚴重不至於要命,不然許揭只怕早哭了。便忍著焦慮輕聲道:“究竟出了什麼意外?可是傷著了?嚴重麼?”
許執嘆了口氣:“挨了打,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嚴重。此處不是說話地,進屋又再細說。”
待入了正院,蘇嬤嬤忙上前把門守住,姚氏迎上來拉了許櫻哥的手道:“你先不要急,聽我與你細說……今日你五哥在部里當差時遇著了賀王世子,不知怎地莫名其妙便得罪了人,賀王世子當時便要拔刀砍殺,因有同僚苦苦相勸,賀王世子是收了刀,卻要他跪在地上學狗叫求饒,他自是不肯,便硬生生挨了一頓鞭子。還是他的同僚見勢頭不好趕緊去尋你父親,你父親這才將他帶回家來。傷是不重,但就是這裡……”姚氏指指自己的心窩處,長長嘆了口氣道:“從回來到這時候也有近兩個時辰了,卻是閉著眼睛一句話都不講,只好讓你來勸勸他。”
許櫻哥只覺著一盆涼水從頭淋到腳,她當然是曉得的,對於許扶來說,疼的不是身上,而是心上。便如當初她在公主府中被人欺rǔ一般,最難過的不是別的,而是那種徹頭徹尾的羞rǔ感和那種無依無靠、空落落的無力感。她當時算是運氣好,大家身份地位彼此間差不到哪裡去,又有惠安郡主及時趕來替她出頭,哪裡比得外間男人們那般血淋淋的真刀真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