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櫻哥見冒氏端坐在一旁不言不語,只顧埋頭喝茶,整一副老實端莊相。想起這些天許府傳回的消息,都說是她洗心革面,朝賢惠路上走了,便主動笑道:“三嬸娘這些日子將養得不錯,怎不把五弟帶了來?”
冒氏夾著尾巴做人許久,好不容易才能正大光明地跟著姚氏等人出來做一回客,自是萬分珍惜,忙端坐了微笑著道:“他還小,今日人多事多的,一是怕給你們添麻煩,二是怕驚嚇著他。等日後你有空了我們再過來玩也是一樣的。”
正說話間,就聽得那邊傳來一陣大笑聲,那笑聲雖肆無忌憚,聽著卻也是發自內心的歡喜。冒氏抬頭,卻是宣側妃被一群衣著鮮艷的貴婦圍住,在說那恭賀的吉祥話,宣側妃人逢喜事jīng神慡,風車似地在眾人之間轉來轉去,又說又笑,看著又嬌媚又風光又富貴。
這才是女人該過的日子,冒氏眼裡閃過一絲羨慕,很快便壓制下來,體貼地對許櫻哥道:“今日事多,你是給人做媳婦的,不好總在這邊陪著娘家人,只管自去忙,不必管我們。”
許櫻哥見她再不似從前那般打扮得花枝招展,而是朝著端莊雅致上頭走,神態間也再不見那種刻薄挑剔之態,這話說得也得體周到,果然似是不作了,心裡也覺著高興,便將綠翡叫過來照顧許家一眾女眷,自己照舊去招呼其他客人。
眾人正在說笑間,就聽得外頭一陣爆竹聲響,接著就有人高喊:“新娘子來啦!”於是康王妃便起身招呼她的老姐妹們:“走,都往外頭觀禮去。”
許櫻哥趕緊招呼著眾人走出去,在外面遇到了結伴而來的世子妃與王氏,忙跟上了,笑道:“兩位嫂嫂辛苦了。”
世子妃笑道:“那你打算怎麼犒勞我們?”
王氏道:“三弟妹也不輕鬆吧?被人盯著的滋味兒不好受。我才嫁進來的那一年,母妃也是把我帶在身邊,讓我跟著學規矩禮儀,熟識各府里的夫人奶奶們,嘖,一個個看著面上帶笑,眼睛卻都瞪得和燈籠似的,盯得我全身上下猶如有蟲在爬。”
“習慣就好了。”世子妃微微一笑:“三弟妹可曾見著了賀王府的人?我突然想起自今早起竟是沒見一個他們家的人!”
許櫻哥低聲道:“之前賀王妃使人過來說她病了,她們世子妃也病了,其他人要伺疾的,也不能來。就送了禮。”
世子妃便嘆道:“也是,她們府里那般qíng形,她既不來,誰還敢來湊這熱鬧?”
王氏便道:“那王家七娘日子怕是不太好過。”不管安六如何狠辣兇悍,這新婦在婆婆面前伺疾都是天經地義的,只怕王七娘這明里暗裡的氣和罪不會少受。
許櫻哥輕聲道:“六娘今日未來,我問了惠安,道是七娘也病了,回門第二日便沒起得來chuáng。”
世子妃不置可否,王氏卻是感嘆道:“病了好,不然日子更難過。”正說著,就聽前頭有人歡呼道:“宮中賞賜來了!”
卻是帝後都有賞賜,再有劉昭儀與羅昭容也跟著湊了熱鬧。便有眼尖的人發現,這qíng景與當初張儀正與許櫻哥成親之日頗有些類似,於是想起這些日子張儀端的行為來,再想想馮寶兒的身份,又多了許多不可言明的揣測。
許櫻哥突然發現自己身邊多了些探究和同qíng的目光,心知肚明是怎麼一回事,卻也懶得去理睬,笑嘻嘻地隨著眾人入了新房看新婦。
銷金蓋頭被喜滋滋的張儀端取下來,露出馮寶兒那張粉面含羞的俏臉,有人在笑,有人在鬧,滿室富貴熱鬧。許櫻哥看向端坐在喜chuáng上的馮寶兒,發現她比之前在阮家見面之時又豐滿了些,也更美麗jīng神了些。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馮寶兒飛速抬頭朝她這個方向盯了一眼便又迅速垂下了頭。
雖只是匆匆一顧,卻已傳遞出許多信息,馮寶兒還是那個看她不順眼的馮寶兒,許櫻哥也還是那個看馮寶兒不順眼的許櫻哥,二人宿怨已久,日後正好鬥法。有與張儀端jiāo好的男客已在調笑戲弄新人,室內又吵又熱又悶,許櫻哥便轉身與王氏、世子妃商量:“趁著這會兒外頭尚未開席,咱們找個清靜之地坐著喝喝茶歇一歇,只怕後半晌還有得忙。”
王氏深以為然,世子妃卻道:“你們去罷,我在這裡看著,不然必有閒話。等會子鬧房的散了你們再來替我去歇歇。”
王氏便與許櫻哥攜著手出去,走不得幾步遠,就聽有人在身後低聲道:“許二娘子,恭喜你又添勁敵。”
正是安六的聲音,許櫻哥聽得分明,本想溜走,卻又當著王氏的面不能隨意,只得跟著王氏站定了,一本正經地同安六行禮問好。
安六著了身石青色的圓領衫子,腰間只懸一塊配著素色絲絛的白玉佩,素淡得全不似個剛成親不久的新郎,面上卻照舊的得意洋洋,chūn風得意。他先還了王氏與許櫻哥的禮,再肆無忌憚地看著許櫻哥道:“許二娘子,從前的qíng敵如今做了弟媳,敢問你有何感想?或者說,是否已有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