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許徹劇烈地咳嗽了兩聲,睜了眼沙啞著嗓子道:“我還活著?都好?”
“都好。都好。”鄒氏喜極而泣:“謝天謝地謝菩薩,多謝諸位街坊!”暈頭暈腦地跪在地上團團拜了一圈,又上前去將許徹的頭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柔qíng萬分地喊道:“老爺,老爺,您哪裡不舒服……”
許扶已逐漸從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他小心翼翼地將昏迷不醒的盧清娘摟在懷裡,將唇瓣貼著她的額頭輕聲道:“清娘,清娘……”盧清娘的呼吸微弱得幾乎感受不到,於是他用力抓住盧清娘的手,試圖想留住點什麼。
趙璀立在一旁垂眼看著他,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順耳一些:“五哥,此地不宜久留,還當早些離開。”
許扶猛地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看著他,趙璀qíng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大步,慌亂地將手按了按腰又迅速鬆開。許扶沉默地將衣服脫下,摺疊後仔細地墊在盧清娘的頸下,吩咐梁氏:“煩勞姨娘看顧著她。”言罷起身朝著趙璀走了過去。
趙璀好容易才令得雙腳不曾後退,好容易才令得自己穩站不動:“五哥……我才聽到消息就趕來,卻沒想到終是遲了……”話音未落已被許扶緊緊抓住了胳膊bī了過來,他忍不住冷汗直冒,努力想解釋:“我真的……真的……”
許扶將手按在腰上,猙獰了臉低聲道:“你真的什麼?你怎會在這裡?說不清楚你就把命留下。”
“五哥,你忘了你適才怎會莫名就被人砸暈過去了麼?”趙璀與許扶多年相jiāo,自然知道許扶的腰間長期都帶有一把鋒利的匕首,一擊便可致命。他用力地呼吸,試圖讓自己的心跳和聲音都顯得平靜些:“咱們有話稍後再說,還當先給嫂子和伯父請個大夫才是。伯父雖醒了,嫂子卻還沒醒呢。”
許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終是鬆開他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將盧清娘抱了起來。趙璀長出了一口氣,擦著冷汗喊人:“快趕車過來!”
一張小小的驢車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眾人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先將盧清娘放平了,再把許徹扶上去靠著。趙璀忙裡忙外,不忘問許扶:“家裡的人基本沒大事,是不是讓他們暫時去和合樓里住著?”
許扶抿緊了唇冷冷地看著趙璀不答,鄒氏不明所以,忙道:“五郎啊,多虧了這位公子和他帶來的人,不然咱們家只怕凶多吉少。”
許扶垂下眼,低聲吩咐一旁的老家人:“先去和合樓里住著,天亮再說。”話音未落,突然覺著腰間一涼,接著周圍人等再度亂成一團,許扶咬著牙忍著痛往旁一讓,順手將腰間藏著的那把銳利的匕首拔出來反手就是一刺。
趙璀大喊了一聲,猛地撲了上去,將來人用力狠狠撞上許扶的匕尖。一擊致命,來人掙扎片刻,“嗬嗬”兩聲過後便軟軟地倒在了地上。有人打了火把過來將來人的臉照得分明,許扶幾乎是在一瞬間便認出了那張死不瞑目的臉。那張臉,他在最近的夢裡總是看見,每次都能夢見自己將那張臉用刀砍得稀爛。便是這樣也不肯放過他麼?前途多舛,被瘋狗盯上便再也逃不掉?他咬緊了牙關,頹然靠倒在車邊。
鄒氏徒勞地將手去捂許扶腰間的傷口,卻怎麼也堵不住那血,哭得肝腸寸斷:“天!五郎!五郎!你這是怎麼了!我的天,這可是要了我的老命啦!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許徹掙扎著起來,嘶啞著嗓子疾聲大喊:“快尋大夫!快尋大夫!”聲音漸漸被湮沒在了劇烈的咳嗽聲中。
“別怕,不過是點小傷,沒事的。”許扶gān癟癟地回了一聲,抬眸看著趙璀不語。趙璀直直地與他對視片刻,朝打火把的人比了個手勢,立即便有人上前將死人抬起扔進了火海之中。
許扶出了一口氣,低聲道:“先讓他們活命,有帳我過後再與你算。”言罷眼前一陣發黑,幾乎不能立穩。
“趕緊去尋大夫!”趙璀大喊一聲,將袍里撕了一大塊用力扎在許扶腰間,將許扶扶上驢車,吩咐車夫:“趕緊走!”
許扶疲累地靠在盧清娘身邊,用盡全身力氣道:“尋大夫,尋臘月,去族伯家裡報信,我有話要同族伯說……”
“好,尋大夫,尋臘月,立刻就使人去學士府報信。”鄒氏哭著應了許扶一聲,許扶握緊盧清娘的手喃喃地道:“清娘……”不知是否錯覺,朦朧中他似是聽到盧清娘應了一聲:“夫君別怕,我們都在。”於是他便放心地墮入到黑暗之中。
一輪紅日噴薄而出,青玉慘白了臉飛快走進隨園之中,不顧一旁灑掃清理的丫頭婆子的驚詫探究目光,猛地將門帘打起,張口便喊了聲:“奶奶!”
許櫻哥從榻上驚得縱起,滿頭滿身的冷汗:“怎樣了?”
青玉緩步走進來,目光沉痛地看著她:“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