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櫻哥吃了一驚,馮寶兒這是帶了誰來?事前許家也沒人來說過。接著馮寶兒親親熱熱地攜了冒氏的手走了進來,許櫻哥壓了迷惑,迎上去笑道:“三嬸娘要過來也不先使人打個招呼,我好到二門處去接您。”
“原本也沒想來,本是回娘家去探五郎的外祖母,半途遇著了四奶奶,就給四奶奶拉了來。”冒氏穿得倒素淡端莊,從前的大紅大紫全都盡數拋棄了,臉上的脂粉也用得淡,肌膚白淨豐腴了許多,笑起來似比從前還要明艷了幾分。
馮寶兒拉了來的?所為何來?許櫻哥笑看向馮寶兒:“我倒要多謝四弟妹了,我正想我娘家人呢。”
馮寶兒著了件煙藍色的大袖羅衫,梳的流蘇髻,額前飾以明珠,面上不施脂粉,唯獨唇間艷艷一點朱紅,看著既風流又婀娜。一手抱定了冒氏的胳膊,一手握了象牙柄紈扇輕輕搧著,笑嘻嘻地道:“三嬸娘急著要尋老參,但如今藥鋪里誰家不是有好藥便都藏著捨不得拿出來的?恰好我遇上了,記得家裡有好參,便將她拉了來。”
冒氏要老參,多半都是為了她娘家人,從前只要她開口,姚氏一般都會儘量滿足。此番究竟是冒氏不曾向姚氏開口呢還是許府里沒有,要她一個人上街去到處購買?許櫻哥探究地看向冒氏,笑道:“三嬸娘若要老參,便是家裡沒有,我這裡也有,怎地去藥鋪里尋?”
冒氏有些尷尬地道:“是五郎的外祖母急著要用,來不及回家拿了。”
這自是藉口,但涉及到冒氏的蠻橫繼母老高氏,許櫻哥也不好多問,便道:“那我這就讓人給您取。”言罷要叫綠翡過來,冒氏忙道:“櫻哥你別忙,四奶奶先給我尋著了,已讓鳴鶴送過去啦。”
馮寶兒笑著拈了一粒楊梅入口:“三嫂可是小看我了吧,既是我把三嬸娘請到府里來的,她便是我的客人,自是該我來招待,你倒要和我搶,多虧我先下手為qiáng。”又道:“三嫂不知道吧,我們四爺可是仰慕許三叔父許久了,曾想過要拜三叔父為師的,只是不好意思開口。”
二人自那夜談過那一席話之後,基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相處得倒也平靜,始終不曾生過什麼矛盾。之前馮寶兒是從不到隨園來的,今日還是第一次,張儀正不在,又加了個冒氏在裡頭,雖覺著馮寶兒這份親熱熱得過了頭,許櫻哥也不好多說,唯有熱qíng招待而已。
寒暄一回,馮寶兒微笑著道:“說來今日我回娘家,遇著件好事。”
許櫻哥少不得要配合:“什麼好事?”
馮寶兒笑道:“是前些日子來我們府上胡鬧的那些人,被京兆府里審出來了是訛詐,帶了枷鎖遊街示眾呢。看熱鬧的人可多,也是遇著大嫂和三嫂仁慈,這樣輕輕兒地便饒過了他們,若是換了其他府里,不死也得脫層皮!也不瞧瞧這是什麼地方,什麼人,是能撒野的?”
許櫻哥早在前些天就聽張儀正講過這事兒可能的走向,如今聽說了結果並不吃驚,便只是跟著感嘆了兩聲。冒氏卻是皺眉道:“就這樣算了?難道沒查出後頭是誰指使的?京兆府審理案子也不怎樣!明眼人都能瞧出後頭必然有鬼。”
馮寶兒誠懇地道:“三嬸娘雖說得是,但又能如何?這事也就是到此為止了,再往後頭查,不知又要扯出多少人和事來。只是委屈了大嫂和三嫂。”言罷壓低了聲音道:“三嬸娘您曉得的,到底是兄弟。”
“哦……”冒氏恍然大悟,轉了話題:“櫻哥你倒自在,散著頭髮,披著衣裳,chuī著涼風,吃著楊梅,小日子倒過得逍遙。”
“還好,王妃極好,從不拘著我們。”許櫻哥納悶得很,看這二人就像知心好友似的,一唱一和,彼此還真不見外,這都是怎麼勾搭上的?
冒氏照例擺起長輩的架子來了幾句訓誡:“王妃寬厚,妯娌友愛,這是你的福氣……”
許櫻哥左耳進右耳出的應了,等冒氏撐完面子方道:“家裡都好?”
“都好。”冒氏將許府近日的qíng況隨意撿了幾句來說,話鋒一轉,不經意地道:“前些日子還有些忙,但自昨日你族叔一家搬出去後便清淨下來,想熱鬧也是熱鬧不起來。”
許扶一家搬出去了?她前日才使雙子去同許扶轉達她的意思,言明局勢不好,讓許扶安安心心住在學士府中養傷,當時許扶並未提過半句要搬出去的話,答應得好不好的,才轉過身就不聲不響地搬了出去,許櫻哥心中有些惱火,卻防著冒氏,只不動聲色地道:“搬出去了呀?五哥和五嫂的身子都養好了?”
冒氏同qíng地嘆道:“好什麼?人都是抬出去的。也不知這家子人怎麼就這般倔qiáng,誰說都不信,你父母親和大哥大嫂輪番上去勸了一回,要搬還是要搬,還要和咱們清算醫藥食宿花銷,你母親可是氣壞了。”頓了頓,又道:“說來,咱們家這麼些年幫助族裡的人,何曾是為了那什麼醫藥費食宿費?不就是盼著大家都好麼?”
許櫻哥敷衍地“嗯”了一聲,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便問冒氏:“小五弟這些日子都在做什麼?”
冒氏聽她提起許擇,一改往日的挑剔不滿,微笑著道:“懂事了許多。”正說著,就見康王妃那邊的秋實含笑進來請冒氏過宣樂堂去坐:“王妃聽說貴客臨門,請三夫人過去說話吃茶。”
冒氏眼裡驟然放出兩道亮光來:“怎麼好意思?王妃事務繁忙,怕給她添麻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