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秘密
朱後之死,儘管早在眾人預料之中,更是被人期待許久,但在這一刻來臨之際,眾人還是忍不住的擔憂並害怕了。因為老皇帝狂xing大發,一夜連殺三十餘宮人,又活生生地杖斃了五個太醫,若非是康王抱住他的腳苦苦哀求,只怕太醫署中剩不下活口。又嫌羅昭容哭得不夠真心,竟然當眾拖著羅昭容的頭髮按著她的頭往朱後靈前撞,當場把個羅昭容嚇得花容失色,昏死在靈前。
有了這些事件做了警示,滿朝上下無不哭得死去活來,比自己得了絕症,爹娘去世還要哭得傷心悲痛,頂著大太陽的哭,有些人甚至哭得暈死在當場,也不知是中暑了呢還是真的悲痛yù絕。整個上京城一片素白,不聞絲竹嬉笑之聲,賣酒賣笑的也斷了營生,就連小孩子都被拘在家中不敢放出去玩鬧。
簡直就是白色恐怖。許櫻哥看著滿眼的素白與哭得死去活來的眾人,沉沉地嘆了口氣,轉過身繼續哭。她雖則也難過,但便是再傷心,哭得多了眼淚也會gān涸,也會哭累,更何況是這樣悶熱的天氣。gān嚎卻是不像話,只能依靠手裡的帕子做了秘密武器,哭個熱鬧罷了。
哭著哭著,倒了幾個年紀老的命婦,康王妃很沉著地下令將人扶下去灌綠豆湯;再哭再哭,又有幾個年老的宮妃暈倒了,但康王妃下令將人扶下去時卻遇到了麻煩,這些年老的宮妃悠悠醒轉的第一句話就是不去!非得死守在靈前不可。眾人心知肚明,大臣之妻大概還能被寬容,而這些宮妃卻不敢拿自己的xing命去賭博——便是羅昭容那般得意之人也不過是那麼一個下場,更何論她們?眾人都把目光投向前頭照舊哭得聲嘶力竭的劉昭儀,很是困惑人家怎麼就那樣老當益壯呢?
又哭了一歇,許櫻哥覺著總有一雙眼睛在悄悄打量她,幾次回頭卻總是找不到來源地。索xing低著頭靜等,再出其不意地飛速回頭,卻正好與馮寶兒那輕蔑而鄙夷的目光對上。馮寶兒先前還有一點點驚慌,很快便平靜下來,沉默地與許櫻哥對視。馮寶兒這是怎麼了?許櫻哥正在納罕間,只聽得“咚”地一聲響,馮寶兒gān脆利落地暈倒在了當場。
因眾人都知道馮寶兒懷有身孕,又見其一副嬌弱模樣,再加她還是先後的親孫媳婦兒,倒也沒人敢無眼色地去挑她的毛眼,康王妃很快便下令將她扶下去休息。許櫻哥悄悄動了動跪得生疼麻木的腿,忍不住也有些羨慕馮寶兒了,王氏轉過頭,眨著紅得如同兔子般的眼睛,趁人不備悄悄戳了戳許櫻哥,有些無奈地輕輕嘆了口氣。許櫻哥很明白她的心qíng,不是不傷心,而是身體實在受不住了,便也回了個鼓勵的眼神,表示無論如何也只能硬撐。
王氏搖搖頭,朝遠處瞟了一眼,許櫻哥這才明白過來,王氏更多是在替同樣在哭靈的孩子們擔心,於是輕輕捏捏王氏的手表示安慰。再看前頭的世子妃,低著頭哭得正傷心,神qíng專注肅穆,全不似她二人這般三心二意,便趕緊垂了眼,繼續哀哀地哭。
馮寶兒安靜地躺在宮室里,緊緊閉著眼睛,儘量放鬆身體歇息,一邊還要側著耳朵去聽身旁的動靜,只恐自己裝暈會給人識破。幸虧太醫早被殺得差不多了,剩下幾個生恐老皇帝悲憤過度會出事,全都守在離老皇帝不遠的地方,不敢離開半步。宮人更是人心惶惶,自顧不暇,倒也無人有心qíng去騷擾她,她躺著躺著也就安心下來,竟然睡著了。
一覺醒來,日影已經西斜,四周更無一人,由不得嚇了一大跳,心想自己不過是實在忍不住想歇一歇而已,還要繼續往前去做孝子賢孫的,怎地就一覺睡到這時候?雖有腹中胎兒做保,但這也會落人口實,道她不賢不孝!少不得有些憤怒,怨恨起照料她的宮人來,怪其不肯叫醒她,又多了一層疑心,只恐是有人特意jiāo代了,要看她笑話,這樣一想,便覺著之前宮室內的香味也有些問題。
但這不是康王府,更不是將軍府,她便是有氣有怒有怨恨也不敢輕易發作,只能是忍氣吞聲地自己坐起來,準備找找妝檯鏡子梳子之類的整理一下妝容,好到前頭繼續去做她的孝子賢孫。腳才伸進鞋子裡,就聽外頭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原來不是無人,而是跑外頭躲懶去了,馮寶兒好生惱怒,正想開口喚人進來伺候她梳洗,便聽一條尖細年輕的太監聲音低低道:“屋裡那個還睡著的?”
接著又聽一條年輕的女聲道:“是,給她用了安息香的,怕是要睡到天黑盡了才能醒來。倒是你,怎地才來?急死我了。”
馮寶兒不由得汗毛倒豎,這誰,誰,竟然敢給她用安息香!她就說呢,她怎會就這樣睡過去了。
卻又聽那太監道:“昨日許家送進宮來的那個老工匠不是死了麼?正查得厲害,我不敢亂走。你小心謹慎些,再去瞧瞧屋裡那個是否醒了?”
馮寶兒嚇得將腳縮了回去,小心翼翼、動作飛快地躺回chuáng上,繼續裝睡。腳步聲隱隱傳來,有人走到她面前停住,安靜無聲。
馮寶兒雖然不敢睜眼,卻也直覺那人就站在一旁盯著她看,於是嚇得不敢動彈,全身僵硬如鐵。好一歇,就在她實在忍受不住的時候,突然聽得旁邊那人輕聲道:“夫人,夫人?您醒醒?時辰差不多了。”
馮寶兒不敢應不敢動,只覺著冷汗一點點地順著毛孔流出來,漸漸地浸濕了裡衣。一隻溫熱的手輕輕放在她肩頭上,唬得她險些尖叫出聲,好容易才忍住了,便聽得一顆心險些衝破胸腔跳將出來,滿耳朵都是她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那隻手卻無任何離開的動向,馮寶兒幾乎以為自己就要熬不過去,那隻手卻突然動了,不過是輕輕推了她兩下,耳邊同時也響起適才那年輕的女聲:“夫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