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妃是兒媳婦,縱然婆媳qíng深,卻要比天之驕女的長樂公主看得更清,也更理智。深知兵權重要,宗室的支持也更重要,可不能把這個機會平白給了羅昭容,當下便清了清嗓子,準備開口說幾句安撫轉圜的話。
羅昭容卻不給她這個機會,搶在她前頭站起身來道:“我本是想著,公主殿下與王妃乃是先後的至親骨ròu,幼承庭訓,當深明大義,更懂先後的心,有些事由著你們去說會更妥當。既然殿下與王妃都怕被人戳脊梁骨說是不孝,我便拼著再被聖上罵一回毒婦,舍卻這條命也要死諫,斷不能看著聖上哀毀過度,誤了國事。娘娘自來賢惠,她若是有知,定然會贊同我這樣做!”言罷果然做了一副深明大義,義無反顧的模樣大步往前頭去了。
眾宗室命婦頓時jiāo頭接耳,竊竊私語,長樂公主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生生咬碎了一口銀牙,有心想要挽回卻已騎虎難下,再收不回之前的話了——好人已全都給羅昭容做了,她便是再做什麼都已沒了意思。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眼看著羅昭容的背影,恨不得羅昭容母子與那狐媚不要臉的福王妃立即死無全屍才好。
發現錯誤就要補救,康王妃給身旁宮人使了個眼色,自有人迅速走將出去,把信傳到前方康王處。不一時,放風時間到,眾人只能又怏怏地頂著烈日往外頭去跪哭,但應著有了羅昭容在前鬧了那一回,人又去了太極殿不曾歸來,眾人心中有了期盼與不平,正是人心浮動,看向長樂公主與康王妃等人的眼神里少不得都暗含了幾分埋怨忿恨。
華娘幾個小孩子最是敏感,立即就察覺出氣氛不同,少不得有些不安,康王妃卻是穩穩噹噹地,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偏巧今日天公也不作美,竟然是比之前任何一天的氣溫都要高,於是又暈倒了十餘個人。眾人正自難熬間,忽見太監疾奔而來傳旨,果然如了眾人的願,改為早晚哭臨三日,也就是說,這時候不用再哭了,也不用再輪班哭了,只需傍晚時分再哭一次即可。
旨意一下,群qíng激奮,眾人真正飽含熱淚哭出聲來感謝皇恩浩dàng。看向長樂公主與康王妃等人的眼神里少不得又多了一層東西,卻又聽另一個消息傳來,求qíng的不是羅昭容,而是康王,為此康王不但挨了罵,還挨了打。但不管怎樣,始終老皇帝是聽了勸。
第298章受命
“王爺傷得如何?”康王妃很是忐忑,整個事件竟似是被算計了。但適才若是任由羅昭容上躥下跳,且不談會引起宗室的反感,也不知羅昭容有什麼後續手段等著;可她們迎頭趕上了,卻又令得康王不能不違逆老皇帝——此時,在先有梁王府造反,世子妃李氏一事懸而未決的qíng況下再引起老皇帝的反感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qíng。真是進退兩難。
宮人稟告道:“不過是被硯台砸了一下,傷得不重。”
康王妃沉沉嘆了口氣,倚在美人榻上閉目不語。許櫻哥猜著康王妃一直在宮中,當還暫時不知康王父子的打算,便請王氏帶了華娘幾個避出去,自己坐下來給康王妃捶著腿,低聲寬慰道:“母妃也不要太擔心了。雖則對方惡意明顯,但父王深謀遠慮,被砸這一下,興許是心甘qíng願並會因禍得福呢。”
康王妃猛地睜眼看著許櫻哥道:“如何說?”
許櫻哥抿抿唇,輕聲道:“不過一硯台,得的卻是金不換的賢名。雖然劍懸於頭上,但那把劍並不是永遠都會懸在那裡。”
那把劍自然指的是瘋子老皇帝,這話可謂是膽大之極,康王妃眼裡迸發出咄咄bī人的jīng光,一言不發地死死盯著許櫻哥。許櫻哥平靜地和她對視著,手下並不停頓,照舊捶得一板一眼:“昨夜,家父去了府里,天要亮時才走。王家七娘也是說的三日內秘不發喪。”本想再提一提那密道的事qíng,話到口邊終是忍了下來,可以聰明,卻不能聰明得過了頭。那密道直通太極殿,便是康王想要利用那密道做什麼,也和她沒關係,她不可以關心,也不可以多嘴,只要謹記本分,不要多嘴就好。
康王妃將目光自許櫻哥身上挪開,閉目沉思良久方輕輕道:“我知道了。”
許櫻哥便不再出聲,低著頭繼續給康王妃捶腿。康王妃又靜默了片刻,沉聲道:“有件事,我沒來得及問你。今日我問了你,你要與我說實話。”
許櫻哥心頭由不得“咯噔”一下,不敢去看康王妃的眼睛,只垂著眼笑了笑:“母妃吩咐就是了。”
康王妃目光炯炯地道:“你可識得你那逝去的姑母?”
果然又是這事兒。許櫻哥無奈地輕聲道:“識得。”
康王妃見她長長的睫毛低垂著,一張原本豐潤粉白的俏臉此時略透著些青白,原本挺翹的小ròu下巴也比從前尖瘦了許多,想到她這些天來多有cao勞,也算是盡職盡力,實在難得。心裡有些不忍,便又換了個方向:“我聽到一個傳言,有道是你那位族兄許扶,乃是你那位姑母流落在外的親生骨ròu,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