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櫻哥厚著臉皮笑道:“是挺聰明能gān的,但力氣從來沒你大呀,跑也跑不過你,打也打不過你。”
“就是比我賴皮,欺軟怕硬。”張儀正的聲音照舊不好聽。許櫻哥側目看去,看到他挺秀的眉毛緊緊皺在一起,眉心已經擠成了一個川字,知道他為難,心中不由又軟了幾分:“我想求三爺一件事。”
張儀正有些不耐煩:“說!”
許櫻哥道:“幫我派些人去瞅瞅盧清娘好不好。”
張儀正猛地頓住腳,兇狠地瞪著她,這是什麼時候,她還想著盧清娘,真正是不要命了。
許櫻哥微笑著看向他,語氣和婉:“也許是我最後一個心愿呢。”
張儀正咬牙切齒地將她往前推了一推,道:“你死不掉!”
許櫻哥便由衷地笑起來:“我當然知道。你在我身邊。”還有許衡在她身邊,以及不見了的許扶,也在她身邊。到此時,她反倒一身輕鬆,覺著天格外的藍,雲格外的白,便是這死氣沉沉的皇宮也被她看出了幾分好看之處。
宮門外有兩張馬車,一張車旁立著許家二子許拙,一張車旁立著康王府大管事毛寅。見到張儀正陪著許櫻哥出來,許拙眼睛一亮,搶步上前去接人:“妹妹……”
康王府大管事毛寅不露聲色地快行幾步,堪堪攔在許拙面前,對著張儀正同許櫻哥一揖到底:“小人見過三爺、三奶奶。”
張儀正目光沉沉地看著毛寅,淡淡道:“免禮。”
許拙上得前來,也抱拳同張儀正見禮,二人見禮畢,許拙便開了口:“妹夫,我此番前來乃是……”
毛寅卻在一旁對著許櫻哥再次作起了揖:“三奶奶,小人與曲嬤嬤奉了王妃之命來接您回府,王妃知您辛苦,但為先皇舉哀乃是大事……”康王府的馬車帘子被人揭起,曲嬤嬤下得車來,遙遙對著許櫻哥行了個禮。
許拙的話便被堵在喉嚨里,給老皇帝舉哀可比許家什麼事都更重要吧?說是姚氏病了想見許櫻哥?或是其他什麼理由?既然要舉哀發喪,那便是天底下最大的事,姚氏也要入宮哭喪的,還說什麼?許拙無力地看著許櫻哥,眼神悲哀而擔憂。
他們不肯放她,卻也暫時不會要她的命。許櫻哥抬眼看著許拙嫣然一笑,默默一禮:“等日後我再回家探望父母親吧。還請二哥替我向父母親問安,我……不孝。”
許拙眼眶微紅,胡亂地擺了擺手。
張儀正淡淡地看著毛寅:“今日便要舉哀了麼?”他的眼神太過銳利兇狠,毛寅的額頭有細毛汗滲出,硬著頭皮道:“是,如此大事耽擱不得。”
張儀正便吩咐許櫻哥:“既如此,便先回去。”
“好。”許櫻哥抬眸看向張儀正,從他眼裡看到一簇小火,突然間她覺得很幸福,又覺得很悲傷。這個男人,到底是這樣天真,還在堅定地以為他能憑一己之力留住這一切。她望著張儀正輕柔地,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謝謝。”從前的那些糾葛恩怨不必再提了,感謝他在後面的這些日子中對她如此包容。
張儀正看著許櫻哥黑白分明的眼睛和微翹的唇角,尖尖的下頜,蒼白的臉,突然間想不管不顧地抱住她,忍住了,道:“我送你回去。”
有將士奔跑過來,大聲道:“三爺,王爺命您速去含元殿。”自天福帝遇刺駕崩以來,康王便在含元殿理事,此時既然使人來召張儀正,便容不得張儀正不去。
許櫻哥曉得,有一種女人死得很快,那就是有著她這樣身份,又將男人迷惑得暈頭暈腦不顧大事的,所以她很堅決地行禮恭送張儀正:“三爺請自去忙。”
張儀正握緊拳頭看了她片刻,道:“在家等我。”言罷狠狠瞪向毛寅:“毛總管,我把三奶奶jiāo給你了。”
毛寅擦了一把虛汗,點頭哈腰:“三爺請放心。”想了想,又補了一句:“王妃自來最疼三爺,也極愛重三奶奶。”
張儀正恍若未聞,轉頭向許拙深深一禮:“我抽身不得,煩勞二舅哥幫忙把櫻哥送回去。”他雖不知許衡與康王達成了什麼協議,但現在看來許家的態度很明確,康王與康王妃萬不至於對許櫻哥下手。有許拙陪著,就更是一種態度。
許拙深深一禮:“妹夫請放心。”
許櫻哥目送張儀正的背影消失在宮門之中,轉頭看著許拙笑道:“辛苦二哥了。”
許拙擺擺手,看了眼毛寅。毛寅很是猶豫,卻還是略略往旁讓了幾步,將臉轉向其他地方。“父親讓你放心,萬不會有xing命之憂,最多不過忍得幾日寂寞。”許拙飛速將這句話說完,便不再多話。
眼看許櫻哥快要到得馬車前,曲嬤嬤便帶著秋實與秋蓉下了車,恭恭敬敬地見禮,打帘子,扶她上車。曲嬤嬤的神qíng很複雜,似是十分恭敬,卻又總是偷看她,唇角下拉著,仿佛十分不高興,卻又不敢造次。
許櫻哥心裡便有了數,康王妃大抵是很生氣,很憤怒的,卻還是理智的。讓這幾個人來接她雖是防備,但曲嬤嬤這個跋扈老奴此時的態度卻又從另一面表露了康王妃的態度——只要她乖巧聽話,便不想太為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