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儀正舒適而放鬆地靠在她懷裡道:“不累,早前和大哥一起吃過了。”又握住她的手:“不要這麼累,咱們說說話。”
許櫻哥將下頜頂在他的肩頭上輕聲道:“你說要同我一起走,怎麼走?”
張儀正往後微仰,親昵地將臉貼著她的臉:“還有許多事要安排,總要走得安心,不然功虧一簣,不如不走。”
二人呼吸相纏,許櫻哥的聲音也由不得的軟綿了幾分:“你總要讓我心裡有個底才是。”
“你先走。”張儀正微閉了眼睛,貼在她耳邊猶如講qíng話般的輕言細語:“崔湜即日便將動身前去同梁王盟誓,賀王麾下又有一名大將帶兵投誠,故其必敗,要不了多久戰況便可平穩,到時我便安排你走。我有個計劃,你且聽好了……”
如若這計劃是真的,那果然是走得gān脆利落,毫不留戀。對著親生父母兄長,這般繁花似錦卻比她這個無所依靠,走投無路的孤女還要決絕些……許櫻哥看著張儀正翕動的嘴唇,有句話險些就要衝口而出,為什麼?
張儀正卻已說完,睜眼看定了她:“都記清楚了?”
許櫻哥默默點了點頭,張儀正對她明顯心不在焉的態度很皺眉頭,卻沒責怪她,只轉換了話題:“你今日都看清楚了麼?”
許櫻哥知他問的是許扶,猶豫片刻才下了決心:“我們都覺著不像。”
張儀正看了她兩眼,嘆息一聲,也不質疑她是否看錯了或者是痴心妄想,只拉她入懷輕聲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許櫻哥抬頭看定了他的眼睛,聲音很輕卻很堅定:“我要找到他。你不知道,家破那日我險些被人活生生摔死,眼睜睜看著姐姐和母親因了救我而慘死在面前,肝膽俱寒,只記得藏到死人堆里去……是他把我背出來的,一路逃亡,吃盡了苦頭,什麼他都是見緊著我來,從聊城到上京,這麼遠,他背了我一路……就是最後也可算是為我而死,我這輩子欠得最多的人就是他。所以我只要心中有疑慮,便要去尋他,直到心死或是我死。”
張儀正並不與她對視,只垂著眼默默聽她敘述,偶爾才“嗯”一聲。待她說完,便只輕輕問了一句:“那我呢?和他比起來算什麼?”崔成不敵許扶,那是因為其中還包含了崔蕭兩家的血仇,不能不報,不能不死,那他張儀正呢?
“你是我的丈夫。我說過,你怎樣待我我便怎樣待你。”許櫻哥捧起張儀正的臉,qiáng迫他看著自己:“我知道你自來不喜他,但他是我兄長,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
張儀正靜靜地看著她,琉璃般的眼睛在燈光下顯得剔透中又帶了幾分沉靜,表qíng似是有些無奈卻又似是隱忍:“我便是不喜歡他,但我可否害過他?”之前是想狠狠弄死許扶,但始終差了那麼一步。後來是不想和個可憐之人計較,現在許扶不死也相當於死了,便是計較又能如何?
許櫻哥一時無語。不拘他是否真是那個人,也許一開始他對她含了惡意並且是為了報復來的,但他始終沒有把她怎麼樣,他們就那樣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今天。她始終安然無恙,他也曾盡了力想要替她兄妹遮掩這要命的身份,到底,他還是那個心軟良善的人,能做到這一步委實不容易。即便往最壞處、人xing最惡處去想,若他心底深處其實不是真正原諒她、真正想與她過這一生,她也且將這一次還了他,從此夢中不必再掩面。
許櫻哥思慮至此,便壓下所有的不確定與煩躁,堅定地伸出手摟住張儀正的脖子,湊在他耳邊輕聲道:“還有件要緊的事qíng,我需得與你說。你還記得當初在宮中,那個帶我從延壽宮密道通過的人麼……”
張儀正驚訝地抬起頭來:“什麼?”
外間傳來一聲輕響,許櫻哥抬眼瞟了瞟,往張儀正懷裡更貼得近了些,緩緩將自己與那人的約定說了:“算來當是明日夜裡,但他當時不曾答應,我也不知他是否會來。”話音剛落,便見張儀正似笑非笑地垂眸看著她,於是蹙了眉頭:“看什麼?”
“沒什麼。”張儀正聽她說了這一席話,心qíng稍微好了些:“我在想,你能同我說這個,是考慮了多久才下的決心?我若不告訴你我要隨你走,你是打算不告而別吧?”他的聲音很輕,語氣里卻帶著那麼一股子揮之不去的忿恨與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