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暢想到此,便不再和牡丹計較,自顧自地往屏風後面去,脫了衣物進了澡盆。牡丹側過臉,背對著屏風,聽著水聲一聲響過一聲,暗叫晦氣,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妝盒前,翻出一把小銀剪來藏在了袖子裡,看著燭芯發呆。
燭芯“啪”地炸了一下,牡丹正要取了剪子去剪燭芯,忽聽劉暢在屏風後道:“你今天和你表哥說了些什麼?”
牡丹淡淡地道:“沒說什麼,就是說那胡旋兒的舞跳得很好,表哥說他從西疆那邊見過比那胡旋兒跳得更好的。身價卻沒胡旋兒這麼貴。”
劉暢尖刻地道:“莫非你還想學人家一樣的買一個來養著?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好的不學學壞的,以後少跟李荇來往!”
牡丹輕輕一笑:“我清楚得很,我自己都是任人欺rǔ還要忍氣吞聲的,就算是真的買了來也是害了人家,不買就是積德了。”
屏風後一陣沉默,就在牡丹以為劉暢被洗澡水淹死了的時候,他突然語氣生硬地道:“你來給我擦背!說起來,成親三年,你可從來沒為我做過什麼!”
牡丹坐著不動,反唇相譏:“不知你又做了什麼?”
劉暢冷笑:“那是你欠我的!”
牡丹差點衝口而出,那我們和離吧,你不欠我,我不欠你,不要死磕了。但一想到劉暢的xing格,便硬生生地將話咽了回去,改而嘆道:“是呀,誰叫我身子不好,竟然需要衝喜呢?其實我也想,如果我生在一個貧寒之家就好了,哪裡有那麼錢來給我糟蹋呀?讓我病死就病死了吧,省得一害幾家窮。害了我爹娘,也害了你,更是害了自家。”
空氣突然不會流動了,牡丹很清楚地聽到劉暢的呼吸聲漸漸變粗。她愜意地想,氣死你個渣男,你不是最恨人家提這事兒麼?我偏叫你想起你最屈rǔ的事兒來,我看你還發不發騷。
“吧嗒!”一聲巨響,四扇銀平托山水紋屏風被劉暢猛地推倒,“嘩啦”一聲水響,劉暢jīng著身子從澡盆里站起身來,惡狠狠地瞪著牡丹,似是隨時要從盆里走出來打人一般,牡丹握緊剪子瞟了一眼,只見他鐵青的臉配上烏青的眼,正像是一隻巨型烏臉jī。
巨型烏臉jī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第二十一章打
“嘭嘭嘭”,關鍵時刻門被敲響,雨荷小心翼翼的聲音從外間響起:“少夫人,公子爺要的茶好了。”
牡丹掃了劉暢一眼,飛快地奔去開門。門開處,夜風chuī進來,將燭光chuī得一陣晃悠,水晶帘子更是叮噹作響。
沒了屏風的遮擋,劉暢和澡盆都bào露在外。門外守著的幾個女人都發出一聲輕呼,迅速將頭垂了下去。劉暢立時蹲了下去,撫摸著身上被冷風激起的jī皮疙瘩,紅著眼睛惡狠狠地瞪著牡丹,她絕對是故意的!
牡丹看也不看他,伸手接過茶盤,隨手放在一旁的几案上,慢吞吞將門掩上,卻又不關嚴,只道:“不知夫君此時飲用還是稍後飲用?”
劉暢氣得太陽xué突突作跳,本待不理她,卻又改了主意:“自然是此時飲用!你拿過來!”
她不過隨便問問而已,危險區域勿近。牡丹慢吞吞地道:“那邊沒有放茶盤的地方,夫君還是出來飲用好了。”
劉暢氣得要死,這不是故意和自己作對麼?問自己要不要,自己說了要,她卻又不給,可見是故意和自己作對的!他是喜歡有點qíng調,會調qíng的女人,但並不代表他喜歡被女人捉弄,尤其是這個他從來瞧不起的女人。他氣呼呼地瞪著牡丹,咬牙切齒地道:“何牡丹,你會後悔的!”
牡丹瞟了瞟門外,滿臉害怕地道:“夫君,你為何又不高興了?可是妾身什麼地方沒伺候好?你說,妾身一定改!千萬千萬不要動手啊!我爹娘和兄長這幾日大概會上門,要是被他們看見,妾身丟臉事小,只怕我哥哥不饒你也。”
這一回,她臉上的表qíng太過虛偽,劉暢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她的確是在嘲笑他,故意激怒他,而不是yù擒故縱。結合之前她的種種作為,他突然發現,她變了,變得很陌生,這種陌生,不到關鍵時刻分辨不出來,但和從前相比確實天差地別!她瞧不起他,她輕視他,她厭惡他,但她明明白白的卻又是牡丹,果然變了嗎……劉暢突然有些發懵,就坐在澡盆里盯著牡丹看。
牡丹等著劉暢下一輪發飆,最好不管不顧地起來打上那麼一兩下,又或者怒氣沖沖地摔門而去。但他沒有,反而就坐在那裡探究地盯著她看,那眼神看得她發毛。牡丹沒有安全感,只能反覆握緊袖中的剪子才能讓自己不發抖。她不是身懷絕技的俠女,怎可能不怕有bào力傾向的yíndàng色láng?
二人僵持了約莫一刻鐘後,劉暢方轉身背對著牡丹起了身,隨手拉了衣架上的一塊巾帕擦了擦身上的水漬,就將自己脫下的裡衣拾起來隨意套上,慢吞吞地朝門口走去,伸手將門關嚴,然後又慢吞吞地朝牡丹走去。
他每往前走一步,牡丹都覺得是踩在她的心上,又重又沉,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在怕我?”劉暢從牡丹的眼睛裡輕易捕捉到了恐懼,這個認知讓他瞬間有了心理優勢,他甚至笑起來,伸手去抬牡丹的下巴。
牡丹被他qiáng勢地抬起下巴,一張jīng致的臉以最完美的角度bào露在他面前,俗話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劉暢不得不承認,牡丹,半點也不辜負她這個名字。她不需要像清華郡主那樣故作與眾不同,故意引人注目,她只需要靜悄悄地往那裡一站,就會吸引了眾人的目光,渾然天成,叫人無法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