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忠朝劉承彩抱抱拳,也不多言,就往院子正中一坐,等著自家人上門來抬東西。縱然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到那一步,他也不想和劉承彩徹底撕破臉,畢竟對方是官,自己是民。
牡丹上前提了甩甩的架子,不放心地jiāo代何大郎:“哥哥,小心我的花。”
何大郎點頭:“我知道。只管去。”
甩甩知道要出門,興奮得忘乎所以,不住怪笑:“哈,哈!”
劉暢雙拳握得死死的,眼睜睜地看著牡丹步履輕鬆,毫無留戀地被何家人簇擁著出了院門,羞恥憤怒不甘讓他幾yù發狂,幾次想上前去扯住她,又覺得實在丟臉,想心不定,乍然喊道:“慢著,我有話和她說!”
牡丹看到他血紅的眼睛,yīn鷙的眼神,心裡沒來由地有些發怵,仍然挺起了胸膛道:“你要說什麼?”
劉暢看到她qiáng裝出來的無畏,倒冷笑起來:“你先回家去耍些日子,過幾日我去接你。”牡丹尚未回頭,他又無聲地道:“你信不信,我耗死你。”
牡丹一愣,輕蔑地掃了他一眼,無聲地道:“看誰耗死誰。”她等得,他熬得,清華郡主可等不得。再說了,最關鍵的一步她已經走出去了,剩下的都不是問題。
走出劉家的大門,牡丹抬眼看著天上的艷陽,只覺得天是那麼的藍,雲是那麼的白,空氣是那樣的清新,就是街上的喧囂聲,來往的行人們,也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可愛。
何家出行,不拘男女,都是騎馬,唯有岑夫人年老,又嫌馬車悶熱,乘了一座肩輿。薛氏將一頂帷帽給牡丹戴上,笑道:“早知如此,咱們應該乘了馬車來才是。丹娘還病著,只怕是沒jīng神騎馬。不如稍候片刻,另行去租個車來。”
岑夫人掃了牡丹一眼,道:“她如此瘦弱,就和我一道乘了肩輿回家,走慢些也就是了。”說完攜了牡丹的手上了白藤肩輿,母女二人相互依偎著,各懷心思地往回家的路上行去。
薛氏暗嘆了一口氣,戴上帷帽,熟練地翻身上馬,引著一眾人慢吞吞地跟在肩輿後頭,心qíng不說十分沉重,總歸是有些煩悶,牡丹的住處,可怎麼安排才好?
岑夫人乘坐的這肩輿不似轎子,只在上方掛了個遮陽的油綢頂棚,四周掛了輕紗,又涼快又方便看熱鬧。正適合難得出門的牡丹,看著什麼都覺得新鮮。貌美的胡姬當壚賣酒,男人們騎馬仗劍,快意風流,女人們或是著了男裝,或是著了胡服,或是就穿了色彩鮮艷的裙裝,帶著露出臉來的帷帽三五成群,或是騎著馬,或是走著路,說說笑笑,好不愜意。
這才是她想要過的生活。牡丹回頭最後望了一眼劉家那代表著身份地位的烏頭大門,決然地將頭轉回去,靠在了岑夫人的肩上,輕輕道:“娘,女兒總給您和爹爹添麻煩。”
岑夫人慈愛地摸摸她的手:“說這個做什麼?我們是一家人。”
牡丹嘆道:“他只怕不會輕易放過我的。還有那筆錢……”
岑夫人決然道:“怕什麼?你只管安安心心地住著,該吃就吃,該玩就玩,其他都是你爹和哥哥們該cao心的事。”說是這樣說,母女二人都知道這事兒沒那麼簡單。
他們之所以能在劉家人面前把腰板挺得那麼硬,是因為他們手裡有劉家的把柄,同樣的,劉家為了這把柄,也不會輕易放過牡丹。今日,不過小勝一場而已。
第三十一章家(一)
何家的生意主要是在胡商聚居的西市,專營外來的珠寶和香料,但人卻住在東市附近的宣平坊,宣平坊及周圍的幾個坊都是達官顯貴們聚居的地方。
在這裡,雖說房價地價要高上許多,而且貴人府邸多,不方便擴展房舍,還可能隨時遇到出行的達官顯貴,不得不迴避行禮,很是麻煩,但很多富商卻還是願意住在這裡,特別是自前幾年西市附近的金城坊富家被胡人劫掠後,許多富商便鑽頭覓fèng地在這邊買地買房,為的就是圖個安穩。畢竟辛辛苦苦賺來的錢,誰也不願意拿去冒風險,錢沒了還能再賺,驚了家人卻是大事,誰家沒個老老小小的。
牡丹一行人即將行至昇平坊的坊門時,不期然地,迎面來了一大群衣著華麗的人,有男有女,有騎馬的,也有步行的,簇擁著一乘華麗的白藤垂紗八人肩輿,浩浩dàngdàng地過來。行人見之,莫不下馬下車,避讓一旁。
能夠乘八人肩輿的女子,最起碼也是二品以上的外命婦。牡丹跟著岑夫人一道下了肩輿,避讓一旁,偷眼望去,但見肩輿中歪靠著一位穿蜜合色綺羅金泥長裙,披茜色薄紗披袍,畫蛾眉,貼huáng色花鈿,高髻,cha鳳凰雙颭金步搖,豐潤如玉,年約十七八,大腹便便,神色柔和的年輕女子。明顯是一位即將生產的貴夫人。
牡丹想不出,除了皇親貴戚以外,哪裡還有這麼年輕,品級卻又如此高的外命婦。果然待這群人過去後,薛氏方羨慕地道:“這是寧王妃。比起上個月來看著又似豐腴了許多,怕是要生了,若是生了世子,只怕是榮寵更盛了。”邊說邊遺憾地看了牡丹一眼,微微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