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點頭之jiāo,也不知他為何殷勤至此?牡丹遲疑地看向蔣長揚,不期然地,從他眼裡看到了一絲憐憫和可惜。她恍然大悟,原來人家以為她可憐得很,難得出門一趟,今日沒吃成這有名的水花冷淘,以後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吃上了。當下微微一笑:“沒事兒,我明日又來。”
蔣長揚聞言,倒有些意外。又見牡丹笑容燦爛,雨荷也正滿面笑容地和身邊一個侍女說話,孫氏張氏之流對牡丹親熱體貼,qíng勢與當日完全不同,心想大概是發生了自己不知道的其他變故。便不再勉qiáng牡丹,朝牡丹抱了抱拳:“既如此,請自便。”
牡丹上馬前行十餘丈,方又想起一件事來。她忘了問蔣長揚住在什麼地方。當初是通過潘蓉認識的此人,因他解圍故而答應送他幾株牡丹,可是如今她已與潘蓉、劉家翻了臉,他日就算是想兌現諾言也不好去問潘蓉。但此刻再折回去問,卻是有些多事了。也罷,只要他人還在這京城中,總有機會再遇到的。
一行人回了宣平坊,孫氏和張氏爭著要給花錢,牡丹堅決阻止了,讓門房倒水給送自己歸家的夥計和那兄弟二人喝,厚賞那兩個夥計,打發他們回去時另行買了吃的去犒勞鋪子裡的其他人,又讓林媽媽拿出十緡錢jiāo給那兄弟二人。那兄弟二人把錢到手,高興得什麼似的:“夫人不必替俺們cao心,這就去換了米油鹽回家。”
哥哥左右打量一番何家的門頭,笑道:“俺叫章大郎,他是俺弟弟章二郎。下次如果俺們再碰到這種花,夫人還要的麼?”
牡丹笑道:“尋常的我不要,必須是像這種,與眾不同的,比如說生在野地里,花瓣更多,味道香濃,顏色也不一樣的,拿來我便要。總之越稀罕越好。”
章二郎躊躇片刻,道:“俺想起來了,後半山往生崖下有棵牡丹有些古怪。”
牡丹道:“怎樣一個古怪法?”
章二郎比劃著名:“俺記得俺小時候就看到它了,一直就長不高長不大,到現在也就是一尺半高左右。”
牡丹認真地道:“是開花之時有一尺半高還是其他時候也有一尺半高?花大朵麼?開得可多?什麼顏色?”她隱隱覺得自己大抵是遇到了一株微型牡丹。
牡丹花在民間有“長一尺縮八寸”之說,實際上並非如此。牡丹chūn季萌發,一個混合芽抽生的初步是jīng的延長,然後生葉,頂端形成花蕾,花蕾下面有一段相當長的花梗,花後殘花與花梗相連gān枯而死。原來抽生的jīng,只有基部三分之一或者二分之一連續形成次年開花的混合芽或者葉芽,並逐漸木質化。所以在chūn季開花前後,由於花梗延長,植株顯現增高,花後花梗萎蔫脫落,好像植株又變短了。
從她這些日子的觀察結果來看,株型高大挺拔、花朵豐滿、開花繁茂是京中人士對牡丹觀賞的基本要求。但他們就沒有想過,株型小巧低矮,年生長量小,根系細、短而多的品種更適合做盆栽乃至盆景,用於室內裝飾布置會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也是她今後育種的方向之一。
假設這株野牡丹真如同章二郎說的一般,就是開花之時也只有一尺五寸高,便是將來培育微型牡丹的好材料。王公貴族之家,案頭几上若上放上那麼一盆牡丹與其他花石組合而成,寓意吉祥的盆景,可以想像得到會是怎樣的效果。
章二郎見牡丹發問,想了很久,方傻傻地道:“花是白色的,不是很大朵,還多吧?俺沒注意到底是啥時候有多高,只知道它矮小就是了。難不成還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不管如何,你去挖了送來給我就是。千萬小心不要傷了鬚根。假如果真如同你說的,還是與你一萬錢,就算不是,也不叫你白辛苦這一趟。”牡丹一時半會兒與他解釋不清楚,只能是見到花又再說。
章家兄弟聞言,再三保證最多三天後就挖了送來,又記了一遍何宅的具體位置,方歡歡喜喜地去了。
送走那兄弟二人,牡丹方進去看岑夫人。遠遠就聽到眾人歡快大笑的聲音和甩甩諂媚無比的聲音:“好阿娘呀!”
林媽媽解釋給牡丹聽:“當初它最愛學你這一句,去劉家三年已經忘了的,今早起來聽到眾人和夫人請安問好,孩子們叫娘撒嬌,就又想起來了。夫人倒被叫它弄得傷了心,過後卻又叫人拿南瓜子賞它。”
牡丹聽得好笑:“這臭鳥見風使舵倒是挺快的,這麼快就抱上了我娘的大腿。”
雨荷笑道:“不是誇口,奴婢見過的鸚哥中,這鳥的聰明當屬頭一份。那日還多虧了它,奴婢不過教了它幾回,竟就記住了。”
牡丹沉吟道:“回去jiāo代寬兒和恕兒,都注意些,要緊話不要當著它說。”
雨荷小心應下。住在這家裡,目前也不能說誰不好,看著倒是大家都挺疼牡丹的,但人多口雜,要是不注意說了不該說的話,又叫甩甩傳出去了,便是給牡丹增加煩惱,給岑夫人惹麻煩,自然得萬般小心才是。
岑夫人午睡剛起身不久,正歪在廊下的涼榻上歇涼,周圍圍著何家的女人和小孩子們,喝茶的喝茶,說閒話的說閒話,聽孩子們背書的聽背書,其樂融融。見牡丹進去,盡都笑眯眯地給她挪地方,讓她在岑夫人身邊坐下。
岑夫人握了牡丹的手道:“幸虧今日你們帶的人多。”牡丹見孫氏和張氏都圍在岑夫人身邊,心知剛才的事qíng她二人一定已經和岑夫人說過了,便笑道:“若是人少,我也不敢隨便出門。”
岑夫人點點頭:“你李家表哥做的那事兒是真的?”
牡丹猶豫片刻,道:“似乎是真的。劉暢問他,他承認了。得罪了那二人,他以後怕是不好過了。”而劉暢之所以敢問李荇,多半也是找清華郡主問過,清華郡主不認帳才會懷疑到李荇身上去。其實以清華郡主那個xing格來看,做這種事qíng是遲早的。李荇就是不認,劉暢也未必就能完全斷定是他,他這一認帳,倒是把劉家和清華郡主都完全給得罪了,他以後的日子只怕會難過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