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提還好,一提起這個來戚夫人的鼻孔就差點往外噴火,哼了一聲,道:“別說那個!說起我就來氣!”
裴夫人驚訝地道:“這到底是怎麼了?誰惹您不高興了?快說給我聽,我去幫您出氣!”何家從劉家搬東西那麼大的動靜,早就從坊間傳到官署里去了,她其實是知道的。只是她今日來的這件事,就得裝著不知道引出戚夫人的話來才好。
戚夫人說起當日的qíng形來猶自氣得發抖:“那何家當真是粗鄙之人,一家子都目中無人,全無半點教養……”
裴夫人靜靜地聽她說完,方道:“我聽二娘說,那日子舒和人動了手,就是演了舞馬的,似乎也是他們何家的什麼人?”
戚夫人恨道:“可不是!是那病秧子短命鬼的遠房表哥,就是寧王府長史家那個不做官偏跑去做買賣的崽子李行之!生得沒有頭腦,被病秧子挑唆兩句就動了手!今日又險些動了刀劍,老天要保佑,叫他一個個的莫落到我手裡!”
裴夫人陪著她說了一歇狠話,方佯作不在意地道:“我聽大郎說,端午節,皇后娘娘壽誕之日,寧王府要敬獻兩匹舞馬給娘娘賀壽,屆時會在勤政樓前獻舞。不知你和姐夫可聽說這事兒了?”
戚夫人不由一滯,皇后育有兩個皇子,長子封了太子,才薨了不過兩年多。皇后娘娘傷心得很,聖上為了讓她排解憂思,這才趁著這個機會特意下旨命百地獻藝。先太子薨了兩年多,賢明有才的成年皇子一大串,卻仍未另立太子,可見是聖眷深厚。而這寧王,不巧正是皇后的幼子。
想到此,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罵道:“難怪得李行之有恃無恐!何家如此目中無人!原來是靠上好靠山了也!”
裴夫人垂頭不語,人家李家做寧王府長史,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她怎麼現在才回過味來?難道真是享福享多了,人變傻了?
戚夫人想了片刻,卻又笑了起來:“我才不怕他!”
第四十二章謀(一)
裴夫人聽戚夫人如此說,又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想到來時自家夫君的叮嚀,便笑道:“您當然不用怕他,想他李家,從前不過商家出身,到了李元這一輩,方才僥倖做了官,熬到如今,也不過一個從四品親王府長史罷了。”
她這話要反著聽。親王府長史,雖然只是總管王府府內事務,比不得劉承彩這樣的三品尚書威風八面。可那是寧王身邊至信之人,寧王如果沒機會上位那倒也罷了,偏這寧王身份非同一般,自來多有聖眷,出身低微的李元能鑽營到這樣一個官職,能說他笨,能小覷他嗎?不能。
偏戚夫人只是微微一笑:“你可知為何五姓女那麼難求?朝廷為何又專門下了詔令不許五姓子孫自行婚配麼?”
裴夫人道:“自然是知道的。”
本朝有自前朝年間就形成的五姓七家,乃是一流的高門大族,分別為清河吳氏、范陽白氏、滎陽王氏、太原秦氏、隴西蕭氏、博陵吳氏、趙郡蕭氏。他們通過與皇室和自身之間相互聯姻,形成一個權勢地位很高的集團。到了本朝,這五姓在朝堂上的勢力雖大不如從前,在社會卻仍有極高的影響力,官員權貴,乃至皇室,無一不以與五姓結親為榮。隨便舉幾個例子,五姓女的蹤跡無處不在——皇后出自滎陽王氏,寧王妃出自太原秦氏,楚州候世子潘蓉之妻也出自范陽白氏,其他的更是不一一而足。
對於男人來說,娶五姓女這種榮耀,甚至超過了尚公主。偏這五姓之人還要自抬身價,輕易不肯與其他人結親,越發顯得奇貨可居。朝廷為了打破這種局面,特意下了詔令不許他們自行婚配。在這種qíng況下,許多新興貴族權臣總算是如願以償。
戚夫人冷笑:“既然知道,便該明白,似我等這種人家,雖比不過五姓七家那般顯赫,卻也不是那商戶出身的能比的,何況你姐夫是國之棟樑。就算是將來……那位尊貴了,還能為了這種小事qíng來找我們的麻煩嗎?何況又不是李家的至親,不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罷了。他若是連這種事都要管,只怕是要忙不過來。”她嘴裡說得硬,心裡卻暗想,是得悄悄叮囑劉暢,莫要與李荇再結仇。
“那假如李家鐵了心要為何家出頭呢?”這個道理裴夫人怎會不明白?但她更明白一個道理,諸人為何千方百計要與五姓結親?趨利之心,人皆有之,圖的不過就是聲名和更大的權勢利益。就如同劉家為何會答應娶何牡丹一樣,圖的就是保住自家的榮華富貴!她完全贊同自家夫君那句實在話,能與五姓結親的畢竟是極少數,不如找個實在的才是真。這李家,將來富貴少不了!
戚夫人被她問住,半晌才不高興地道:“他不講道理,cha手我們家的私事,我家也沒必要和他客氣!”
裴夫人心裡微微一沉:“那子舒這件事你們是怎麼考慮的?清華郡主不是個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