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道:“那顏八郎實在沒道理。如果是我,實在是忍不下這口氣去的。”
牡丹心頭微微一動,會不會這秦三娘口裡不說,其實已經打定主意要報復了?只是這樣一個弱女子,連生計都成問題,她能怎麼報復?便道:“哥哥,她說她有個異父姐姐叫段大娘的,比較有出息,你往年也經常去揚州的,可聽說過有這樣一個人?雖然她不願意,咱們也替她帶封信去吧?你看如何?”
大郎皺了皺眉頭:“揚州是有個段大娘特別有名,我曾遠遠見過一面,和這位秦三娘的差別可大了去,難道會是她的親戚?不然我明日使人帶封信去試一試?”
牡丹奇道:“她怎麼個有名法?”
大郎微微一笑:“她有時下最大最好的商船,南至江西,北至淮南,到處都去得,我們都曾經坐過她的船,你說她有名不有名?”
牡丹吐了吐舌頭,道:“假使真的是她的妹子,她定然不會不管。哥哥千萬記得此事,就算是不為今後咱們家坐她家的船方便,也算是積德。”
大郎應下,送了牡丹歸家,立刻直奔東市酒肆中尋何志忠和四郎去了,父子三人直到坊門要關閉的前一刻才由童僕攙扶著歸家,俱都醉得一塌糊塗。牡丹見大嫂和四嫂的表qíng都有些難看,很自覺地主動帶著雨荷去廚房裡準備了醒酒湯送上來,幫著岑夫人把醒酒湯給何志忠灌下去,見何志忠拉著岑夫人的手傻笑,方才忍笑退了下去。
第二日牡丹又提醒了一遍大郎,請孫氏陪著一道去看秦三娘。秦三娘主僕三人卻已經走了,把何志忠留下的錢財全都帶走,卻什麼話都沒留下。雨荷十分生氣:“這人半點禮節都不懂,老爺和您幫了她,她好歹要道聲謝,去了哪裡好歹要說一聲吧?怎地這樣悄無聲息地就走了?咱們多半是遇上了騙子!”
牡丹道:“別胡說。雖然我不圖她報答什麼的,但她不是一早就告訴我了麼?如果是有機會一定會報答,如果沒機會,就當是施捨了寺廟。到底是不是騙,使人去通善坊打聽打聽不就知道真假了?”
雨荷果真叫人去打聽,回來後道:“果然是有這樣一件事,鄰里見過那秦三娘的人不多,但凡見過的,都替她抱屈呢。那顏八郎,果然奇醜無比,只要是個人,夜裡驟然見著定然也會被嚇個半死。”
晚上大郎歸來,說是信已經送出去了,牡丹輕嘆一聲,自知無能為力,慢慢地也就把這事兒給淡忘了。
轉眼間過了六七天,這日下著小雨,一家子人正在吃早飯,李荇卻興沖沖地來了。
第六十八章寶會(一)
李荇卻又不撐傘,只是在頭頂戴了一頂油帽,身上披了件油衣,慢吞吞地自如絲一般的小雨中走來,襯著院子裡青翠yù滴的花木和朱紅的欄柱,像是一幅畫似的。
孫氏第一個看到,先瞟了牡丹一眼,拍著手笑:“如此悠閒,果然是來走親戚的。”
幾個小孩子立刻放下手裡的碗筷,跑去迎接他,掀起他寬大的油衣來蓋在身上,嘻嘻哈哈地跟著他一道小跑著進了飯廳。何家人卻也不怪孩子們調皮,只微笑著招呼他。
牡丹默不作聲地起身給他添了副碗筷,他也不客氣,挨著六郎坐下就開吃。眾人俱都問候他的身體如何了,他使勁拍著胸口笑道:“大表哥給的藥好,完好如初!前兩日姑父去瞧我時我就已經大好了,只是我娘囉嗦,今日才肯放我出來。”
何志忠笑道:“你那幾個表哥怎樣了?這幾日我一直著人打聽著,卻沒聽到什麼消息。只曉得劉老賊好幾天沒出門,沒去上朝,不曉得又打的什麼腌臢主意。”
李荇微微一笑:“正要和您說這事兒,劉老賊不上朝不就是為了引起輿論,好報復人麼?雖然說起來不甚光彩,但他到底是三品大員,若是朝中大員個個都被如此慢待,那這些人就沒臉面威信可言了。於是我大表哥他們被定了個冒犯之罪,昨兒大表哥和二表哥被弄去一人打了一百板子,其餘幾個腿長,都跑了。”
何家眾人驚得立時放下了碗筷,何志忠皺起眉頭來,大郎失聲道:“那要不要緊?”
李荇輕描淡寫地道:“沒事兒,劉老賊這次卻是失算了。姑父有軍功在身,平時也豪慡仗義,jiāo游不錯,那些人也不好太為難。爹爹又打點過的,兩位哥哥這一百板子聽著嚇人,實際上打得並不重,還沒從前在幽州鬧事時被姑父使人打的重,天把兩天的功夫就養好了,至於另外幾個,躲兩天也就沒事了。姑姑也不在乎。”
何志忠回頭望向岑夫人:“收拾些藥材,吃了飯你我一起去看看兩位侄兒吧。”
李荇也是這個意思,見何志忠一點就透,便不再提此事,笑道:“我今日來,主要還是為了那寶會的事qíng。今日天氣不好,還會舉行麼?”
何志忠道:“已經定下的日子,不可能改變。不過此時尚早,我們先去看了你表哥他們再去西市,時候正好。”
李荇把眼看向牡丹:“姑姑上次說她也想去看看熱鬧。”他本想要牡丹也藉此機會開口跟了一道去,哪曉得牡丹低著頭默默吃飯,卻是沒看向自己,也就沒收到他的眼風,不由微微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