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你我沒有什麼不同。”奧布卻是回頭極溫和地一笑,大大方方地伸手給何溫看,何溫窘得紅了臉,飛快地躲在了李荇身後。奧布也不計較,轉身領路。何志忠冷冷地道:“既無見識,又無膽略,丟臉!”何溫頓時連耳尖都紅透了,恨不得把頭埋進懷裡去。
眾人進了廳堂,牡丹好奇地看去,但見廳堂正中面對大門放了一張空著的繩chuáng,繩chuáng下首兩列則鋪滿了茵席,上面密密麻麻地坐滿了或是穿著胡服,戴著胡帽,或是穿著本土衣袍的胡商,正在愉快而熱烈地jiāo談。周圍散放著一些茵席,上面坐的卻又是些本土人士,看到何志忠與大郎,都熱qíng地和他們打招呼,裡面不乏女子,只不過數量要少一些而已。
牡丹暗想,這張繩chuáng大概就是新科出爐的斗寶王的寶座了吧?而這些本土人士,都是和自家一樣來長見識做買賣的?李荇卻已經低聲道:“丹娘,劉暢也來了。”
怎麼到處都有他?牡丹皺著眉頭順著李荇示意的方向看過去,但見劉暢、潘蓉和幾個衣著華貴,有些面熟的男子占據了一個觀看角度最好,最通風的角落,正表qíng各異看著自己這一行人。劉暢惡狠狠地瞪著自己,又或者是瞪著自己身邊的李荇,潘蓉則是擠眉弄眼的,另外那幾個男子卻是一副看好戲,坐觀其變的模樣。另有一個穿著月白色圓領寬袖袍子,骨瘦如柴,臉色蠟huáng的男子垂眸坐在一旁,面無表qíng。
牡丹側頭想了想,似乎劉暢做的生意中也有珠寶這一樣,但聽雨荷打聽來的消息,好像是並不怎麼賺錢,主要是為了淘寶集寶。既然如此,他就應該算不上什麼大珠寶商,根本比不上何志忠這樣在胡商中比較有名望的人,怎地他也能進入這裡?
她想到奧布所說的話:“一位意想不到的貴客。”不由暗自揣測,難道是楚州候府和舉辦這次寶會的主人有某種關係?所以劉暢才託了潘蓉的福,混進這裡面來的?劉暢來這裡的真實目的又是什麼?想要cha手珠寶生意,打壓何家?斷了何家的生路?牡丹想到他的狠毒之處,不由捏了一把冷汗,低聲問李荇:“你可知道他要做什麼?”
李荇淡笑著搖頭,十分篤定地低聲道:“他雖然沒告訴過我他到底來做什麼,但我們都知道他一定是來敗家的。”
牡丹對他的回答有些意外,抬眼去看何志忠與大郎,但見何志忠一如既往的沉穩,大郎卻是捏緊了拳頭,似是一言不合就要衝上去bào打劉暢一頓的樣子。
潘蓉看到大郎bào怒的樣子,回頭低聲和劉暢說了幾句話,劉暢對著何家人輕蔑地一笑,側臉再不看牡丹,轉而恭敬地同那個骨瘦如柴,臉色蠟huáng的男子說話,那男子卻是倒理不理的,顯得很是倨傲。
李滿娘掃了劉暢等人一眼,拉拉牡丹的袖子低聲道:“那就是你先前那位?”
牡丹點點頭。
李滿娘撇撇嘴:“看著就和那老東西一樣不是個好東西。走,咱們坐他們旁邊去!”
又是個惟恐天下不亂的主,難怪得會生出那八個天不怕地怕的兒子來,牡丹不由一笑:“這麼寬,何必非得去和他們擠?他們都喜歡熏濃香,您就不怕熏著您?”
李滿娘道:“誰熏著誰還不一定呢。莫非你怕了?”
何志忠沉穩地打量了周圍一遍,道:“果然是只有那裡才能坐下咱們一家人了。丹娘你別怕,咱們堂堂正正地來參加寶會,該坐哪裡還得坐哪裡。更何況,那裡從前向來都是我的位子。”
第七十章寶會(三)
奧布果然領著何家人繞過其他看熱鬧的珠寶商,直接走到潘蓉面前行了個禮,笑道:“貴人恕罪,今天來的人太多,得委屈委屈您們,和大夥擠一擠。”
客隨主便,本來讓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潘蓉掃了劉暢一眼,見劉暢yīn沉著臉不動,知他心頭有氣,刻意刁難,少不得替他出出氣,便慢吞吞地道:“難道其他地方就不能坐人了嗎?為何非得坐我們這裡?”
奧布賠笑道:“貴人有所不知,這裡頭有個緣故。此時不同平常,寶會上的位子座次自有規矩,不論身家貴賤,但憑資歷,輕易亂不得。何家與我等來往幾十年,他家講信義,資本也厚,此處屬於他家已是將近十年。”見潘蓉的神色鬆動了,便再接再厲地道:“不過他家倒不是那不懂規矩,不好說話的,願意把上首的位子留給諸位貴人,但卻是要請諸位留點位子出來。還請貴人與個方便,通融通融。”
潘蓉還未開口,他身邊一個穿著靚藍團花圓領袍,皮膚養得雪白,唇上塗著口脂,塌鼻細目的年輕男子就猛地站起身來,對著奧布就是一腳:“狗東西,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這是誰?這是說我等不懂規矩麼?爺們肯紆尊降貴與爾等賤民同屋而居,是何等的體面!已是不計較蝸在這小小的角落裡了,還要我等與那種忘恩負義,不忠不義,沒有廉恥的小人擠在一處,這是什麼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