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聽這話有迴旋餘地,便道:“好,好,我這就去回絕了,你們等我好消息。”
岑夫人淡淡地道:“我是個急xing子,我們一家人都是急xing子。表嫂做事qíng向來周密,想來也不會留下首尾才是。”
崔夫人恨得牙齒發顫:“這不是小事,總得讓我好好想想,該怎麼辦才好。”也不知孟孺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寧王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牡丹進府呢?若是孟孺人一個人做的主,那還好說,若是寧王也有那想法,倒是有點麻煩。可是事到如今,這人也是再不能要的了,她要想不通,關鍵時刻一剪子給寧王刺上去,那可是抄家滅門的大罪。
牡丹在一旁喘了口氣,邊打量崔夫人的神色,邊脆聲道:“娘,你也別總催表舅母,我曉得這事兒不容易,總得給她些時間才是。咱們要實在急的時候,去寧王府找表舅想法子就是了。”她想試探一下李元到底知不知道這事,也是威脅要到寧王府門前去找李元大鬧一場的意思,看崔夫人怕不怕。
牡丹這一威脅還真的起了作用,崔夫人擰起了眉毛,咬碎一口銀牙,死死攥著手裡的帕子,嘶嘶地道:“你們放心,寧王殿下不是qiáng取豪奪的人,你們不肯,他還不屑呢。”說完一甩帕子就走,岑夫人道:“慢著!”
崔夫人停住腳,回頭去看岑夫人,岑夫人上前兩步,貼在她耳畔輕聲道:“看好你兒子!人窮怪屋基,沒本事看好兒子就怪別人,你可真有出息!”然後退了一步,淡淡地道:“可以了,你走吧。”
崔夫人氣得猛地打了一個哆嗦,怎麼走出何家的大門都不知道。好在出門之時還想得起留個人在外守著,觀察何家的動靜,一旦看到不對勁,就立刻回去報告。
岑夫人說了那句話,覺得長期以來一直悶在心中的那口惡氣終於散了,她看著兒媳們,努力讓自己顯得鎮定自若:“使人去把你們爹叫回來,全都散了吧。丹娘跟我來。”
牡丹見崔夫人走遠了,方將懷裡死死抱著的那架用炭筆寫滿了字的紫檀木chuáng頭小屏風一下塞到了一旁滿臉是淚的林媽媽懷裡,輕吁了一口氣:“媽媽別哭了,替我拿拿這屏風,可真是沉。”
甄氏沒好氣地一把搶過去:“你也知道沉?不會另外找個合適的?這傳了幾代的。”她早看上這屏風了,誰知猝不及防就被牡丹給毀了。
牡丹感激甄氏適才護著自己,也不計較她的語氣,只道:“當時沒有合適的。”若非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板子,她也不會去抓岑夫人這架chuáng頭屏風。這東西不順手,得另外重新做一個,兩麵糊絹,把字寫得大一些,特別是“寧王府長史李元”那七個字,一定要用硃砂寫,要叫人老遠就能看得清清楚楚的,那效果才好。
岑夫人直嘆氣,這架紫檀花鳥chuáng頭屏風是她的心愛之物,陪了她幾十年,今日總算是死在牡丹手裡了,不過也算是死得其所。岑夫人示意甄氏把那架小屏風拿去收拾,帶了牡丹入內,心疼地給她揉著兩隻手道:“先歇歇。等你爹和哥哥們回來,立刻就商量出辦法來,不會叫你一個人頂著。”
牡丹道:“等不及了,她表面上倒是答應了會去回絕,可咱們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怎麼想的,會不會在背地裡又做什麼咱們意想不到的事qíng?必須先做好準備,趕緊先做個牌子,輕巧一點,醒目一點,實在不行,我還真只有走這條路;第二件事,我馬上要去huáng家,不能讓他們去搶了先手。”
岑夫人先前雖然由著牡丹去鬧崔夫人,可真要牡丹舉了牌子去遊街,撞死在寧王府前,她是無論如何也捨不得的,她寧願是她自己。只這個時候卻不說給牡丹聽,只道:“牌子我這就叫人去做。你去huáng家一趟也好,只是不知他們家肯不肯出面?畢竟這事兒並沒有波及到他家,幫了你,便會得罪寧王,你……”
這也是牡丹所擔心的問題,可不去試試誰也不會知道結果是怎樣的,她疲憊地揉了揉眉頭:“死馬當做活馬醫,實在不行又再說。我去也不會牽扯上雪娘,就是請託他家,幫我關鍵時刻作個證,想來他家不會拒絕。可不管怎樣,總得先確定他家的態度。”她雖然和岑夫人說huáng家不會拒絕,實際上她心裡一直打鼓,若是huáng家拒絕,她是沒有任何辦法qiáng迫huáng家的,那她就真的只有走那條路了。
岑夫人暗嘆一口氣,立刻命人安排,又說她陪牡丹一起去,牡丹道:“請大嫂陪我去吧,娘留在家中等著爹回來,要是商量好了,稍後去接我也是一樣。”
岑夫人卻怕牡丹與薛氏出去會被暗算惹麻煩,正在尋思安排誰跟著一起去才妥當,就聽封大娘來報:“夫人,張五郎來了,說是聽說有人在咱們家門口鬧事,過來看看可有幫得上忙的地方。”
岑夫人大喜,忙叫人把張五郎請進中堂奉茶,她略略收拾一下就領著牡丹趕出去見張五郎。
張五郎歪戴著頂黑紗幞頭,穿件花哨的姜huáng色團花袍子,袖子高高挽著,露出兩條粗壯多毛的手臂,腳下的黑色高靿靴上還糊著一點huáng綠色粘jī毛的可疑物質。看見牡丹與岑夫人進來,他立刻起身斯文地行了禮,抬眼去看牡丹。但見牡丹穿著家常的襦裙,髮髻鬆散,將墮未墮的,一點首飾全無,臉上脂粉未施,一雙眼睛還紅著,雖然在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叫人看了就心疼,岑夫人雖然還是平時那不動聲色的樣子,眉目間卻是凝重得很。
張五郎不等岑夫人開腔,牡丹還禮,直接進入正題:“適才小侄聽兄弟們說有人打上門來欺負丹娘妹妹,便趕緊過來看看是怎麼回事,已是讓人去知會了四郎,不知伯母可有什麼事要吩咐小侄去做的?”
岑夫人感激地道:“好侄兒你有心了,你來得正如及時雨,事qíng的經過來不及與你說,此刻丹娘要去宣政坊拜會她的一位朋友,沒人護送,我生恐她會吃虧,正好請你送她一回。”
張五郎使勁兒拍著胸脯保證道:“請伯母放心,小侄定然護得丹娘平安。”
岑夫人也不多言,將薛氏叫來,又問張五郎帶了幾個人過來,依數備了馬,目送牡丹出門。牡丹前腳剛走,崔夫人留下看門的人立刻奔回去通知崔夫人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