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長揚替她理了理碎發,道:“剛才不是說過了該怎麼還怎麼嗎?不過你不用太辛苦倒是真的,我能養得起你,能叫你過上好日子。你別看著我花銷大,我有分寸。”
牡丹抬眼看著他:“可是我喜歡。我每賣出一株我親手培植出的牡丹花,我就覺得特別滿足。”
蔣長揚微微一笑:“那你還繼續做。”
牡丹皺起眉頭:“可是林媽媽說怕再發生上次被人bī著我喝酒的事qíng……”她把林媽媽的原話說了一遍。
上一次的qíng形猶如還在眼前,蔣長揚的臉色果然不好看起來。他沉默了好一歇,方道:“沒事,上一次我是名不正言不順,不能跟你一起去,以後有我陪著你,再不怕人欺負你了。”
牡丹苦笑著道:“那若是你不在呢?”
蔣長揚這回沒吭氣。畢竟牡丹這個生意,和開鋪子做生意完全不同。想尋個管事去專管這生意,出面應酬都不妥當,人家老早就曉得這芳園是牡丹的,包園子更是給那故意去尋釁生事的增加許多機會。最好的解決辦法是不要再包園子,只賣牡丹花,再就是在牡丹盛開的時節按人頭收點錢就好,這樣才好控制。可想到牡丹先前還興致勃勃地和王夫人他們說這事兒,他實在不忍心在新婚第三天就和牡丹說這個。他思量再三,還是道:“丹娘,我喜歡做有把握的事qíng。”
牡丹心頭一緊,睜大眼睛看著他。
第二百二十章家事
蔣長揚看到牡丹的眼睛驟然睜大,輕輕嘆了口氣,握住她的手,柔聲道:“以前,我娘和我都做不了重活,她的針黹女工也不是什麼拿得出手的,她也不願意領著我去給人家做什麼活受氣,她寧願販些布匹什麼的來賣,這樣做雖然更難更險,但她說她絕不讓人將來某一天提起我來,會說那個小子當年給我倒過水,給我提過鞋……多數人是好人,可總有潑皮無賴,見她貌美年輕,又帶著個沒甚用處的兒子的,總千方百計刁難。其中就包括,bī她喝酒這一條。”
喝酒,這個年代,全民都愛喝酒,豪飲猶如飲水。牡丹默然無聲,反手握住他的手,靜靜聽他講述:
“我母親是個xingqíng堅毅驕傲的人,不肯服輸,又不願受氣,吃的苦頭越發多。我最記得有一次,她將酒罈子從人家的頭上砸下去,威風無比,可是那一夜我以為她要死了,嚇得抱著她坐了一夜。那時我最難過的事qíng就是我沒用,沒法子幫她解憂,沒法子保護她。雖說不管怎樣,最後到底是熬過來了,有了今天的好光景,可我一回想到從前,就心疼。我不希望你再這樣辛苦。”
她想她已經明白他要她做什麼了。包園子是一定不能成的了,就是不知道他想要她做到什麼地步。牡丹垂下眼,輕輕道:“我明白了。你要我怎麼做?”
蔣長揚伸手將她的臉轉過來對著他:“我說我喜歡做有把握的事qíng,其實就是希望,不管我在哪裡,不管我處於什麼樣的qíng形中,我都知道你是安全的,是實實在在的安全。包園子很容易惹事,特別是在這樣的多事之秋。就不要再包園子了吧?借也只借給相熟的人家。咱們專賣牡丹花,還有就是牡丹花開的時候收人頭錢。不管是誰去,都只清點人數,按人頭收錢,堅決不包園。這樣一算來,一年裡也只有二十多天的時間比較忙,其餘時候你還可以安心培育花,也不必擔心有人隨時跑去打擾你。有那推不掉又霸qiáng的,寧可關門借他一日;如果有些人不方便以這樣的方式來看花的,你就專挑一天,關了園子款待她們,你看好不好?”
不等牡丹開口,他語態輕鬆地又加上一句:“我還記得你當初很為那些遠道而來卻沒看到花的客人遺憾,這樣一來也解決了那個問題。看到你的花的人越多,將來你的花就越賣得遠,聲名遠揚,多好呀。”
這並不算什麼,最多就是少收入一些罷了,如果培育出新品種來,多賣幾株,收入也可持平,只要不是什麼都不許她做,那就好。牡丹心頭輕鬆了一大截,含笑點頭應下:“錢少點沒關係,最主要還是平穩為重,我答應你就是。”
蔣長揚見她應了,歡喜地笑起來:“丹娘,你真好。我剛才真怕你不肯答應呢。”
“只要你好好和我說,理由站得住腳,要求不過分,什麼都可以商量。”牡丹微微一笑,握緊了他的手:“我忘了一件事。我爹說讓我替他謝你。稍後要是他問起來,你可記得說我是替他把話傳到的。”
蔣長揚笑道:“一家人,謝什麼?”他還有個想法,想趁這個機會一次和牡丹說了。可看到牡丹的笑容,他又想,一次不能要求太多,反正現在還早,不如到時候又再說,便把話頭藏下,轉而和牡丹說起其他事qíng來,他刻意想補償牡丹,想討她歡喜,便搜腸刮肚地找些他覺得好玩的事qíng來說給牡丹聽。奈何他天生沒有說笑話的本事,好好一個笑話也叫他說得gān巴巴的。
林媽媽坐在車前豎著耳朵聽,聽到裡頭風平làng靜,又聽蔣長揚說些gān巴巴的笑話,牡丹還配合地發出笑聲,追著問,然後呢?然後呢?方才鬆了一口氣,低聲同雨荷道:“郎君講的這笑話丹娘都能笑出來,現在看來她是學會chuī捧人了,我也放心啦。”
雨荷掩著口笑:“媽媽你小心叫郎君聽見,不饒你。”話音剛落,就聽見裡頭一陣寂靜,蔣長揚住了嘴,牡丹低咳了一聲,二人對視一眼,齊齊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