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離他二人最近,把何冽的話聽得一清二楚,恨不得抽何冽這個缺心眼的孩子一巴掌。不用三郎提醒她,她如今也曉得是多事之秋,不敢招惹何志忠。
偏何志忠聽見了,和顏悅色地道:“阿淳,你六哥說得對,祖父有錯。”
一直沒說話的何濡老氣橫秋地道:“祖父,遇事責己,這一條您教導過我們的話您自己也能做到,可是您卻沒把它教給六叔。剛才您興許是太過生氣了,卻也忘記了把這句話告訴六叔。”
薛氏嚇了一大跳,今日真是見鬼了,自己的兩個兒子都吃了雄心豹子膽,一個敢對著何志忠大聲說不服,一個敢說何志忠什麼地方沒做好。
“我不是忘了把這句話告訴他,而是告訴得太晚了,他已經聽不進去了。”卻見何志忠微微紅了眼圈,親手將何鴻、何濡扶起來,道:“好,好,我們家後繼有人了。”又誇大郎和薛氏:“你們把孩子們教導得很好。”
薛氏忙看了岑夫人一眼:“其實都是娘教導得好。”
何志忠表qíng複雜地看著岑夫人:“你娘的確是做得很好很好。”等過些日子,四處要買的房屋買好,就該把該分出去的都分出去啦,這樣一大家子人窩著,始終不是法子。人皆有私心,想要大一統那是不可能的。
他想了想,對著孩子們道:“還有一件事要和你們說的,這個頂頂重要。犯了錯就要認,別覺得丟臉,越怕丟臉就越丟臉。”
牡丹和蔣長揚對視了一眼,彼此都覺得該走了。二人出了何家大門,蔣長揚命順猴兒將牡丹先送回家去,他自己騎馬去尋六郎:“我是外人,又是官身,他有脾氣也不敢對著我發。該做的要做到,有些話也還是要說清楚的,若是被人利用,轉過來成仇又有什麼意思?”
雖然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何志忠雖說早下定了決心要處置六郎,但畢竟還是盼望著六郎能好轉,所以沒少在六郎身上下功夫,若是要起作用早就起作用了。六郎根本不會因為蔣長揚的一席話就突然改變觀點,突然知錯改了,但難得他想得這麼周到,這也是對她好的一種表示。
“早去早回。”牡丹目送著蔣長揚走遠,放下車簾,命車夫趕車。
馬車還未到曲江池家門口,她就不由扶額嘆息了,國公府派來的人還在門口蹲著。那人一看見她的馬車過來,就忙忙地起身束手站好,也不敢太往她跟前湊,就是討好地笑:“少夫人,您可憐可憐小的吧?那日您也瞧見的,辦不好差事的人是什麼下場……”
牡丹討厭國公府用這樣的方式來bī她和蔣長揚。為難一個下人她和蔣長揚的確是做不出,但是並不意味著她就可以任由他們拿捏。她淡淡一笑:“大公子有事,還沒回來,你守了一天也累了,要是願意呢,就跟我進去,把飯吃了,一切都等大公子回來又再說。”他們用bī,她就用拖。
第二百六十一章宣召(一)
國公府那喚作財祿的小管事聽牡丹說讓他進去吃飯,卻猶豫了,守了一天自然是餓著的,肯定希望能填飽肚子。可是差事沒辦妥,再在這裡吃得肚兒飽飽地回去,更是罪上加罪,當下就拒絕牡丹:“謝少夫人好意,小的不餓。”
牡丹曉得他擔憂什麼,便道:“不是不去,而是有事耽擱著。就算是要等,也要吃飽了才有jīng神等不是?你看,你在這裡空著肚子守著,別人不知道緣由看見了也不好看是不是?要不,你先回去報信,說我們有空就來?”
兩手空空,財祿自然不敢回去,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吃飽了等著。牡丹便給順猴兒使了個眼色,順猴兒自來熟地上前擁著他的肩頭往一旁去,不多時就稱兄道弟起來。
牡丹看了看天色,天空的雲層很厚,又極其悶熱,看似是要下雨一般。待到蔣長揚回家,便已到了關閉坊門的時候,根本不可能再去國公府。牡丹索xing將簪釵去了,換了家常衣服,命人將從芳園帶回來的新鮮稻米和蔬果按著份額一一分好,準備第二日自家送去給李滿娘、張五郎、雪娘等人。又特意叫人將其中一份添上了如滿小和尚愛吃的幾樣糕點,將食盒裝了,準備讓蔣長揚親自送去法壽寺福緣和尚處。他雖然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每日陪她種種花,跑跑娘家,做些瑣事,但她總也希望有個朋友能替他消解一下的。
禮剛備好,恕兒進來道:“國公府又使了一撥人來催,也被鄔總管推進去吃酒了。”
牡丹眉毛都沒抬一下:“莫管,且就這般。”然後吩咐林媽媽:“把這米糧瓜果送一份到袁先生那裡去,就說是給他家裡嘗鮮的。”
林媽媽將瓜果親自送至袁十九處,回來後笑道:“袁先生慡快收下了,看著還挺高興的,說謝過娘子,他家裡一定很喜歡。要說這袁先生也真奇怪,上次老奴去送衣物與他,他也不見得有多歡喜,今日幾個瓜果他倒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