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點頭:“這事兒我知道。”那幾日雨大,呂方來回不便,還跑到李花匠住的地方去住了幾日。她也曾讓人冒雨給李花匠從城裡尋了大夫去,後來聽說病qíng終於有起色了,還很是高興。
“自呂十公子走了以後,天氣好轉,奴婢想著四處都cháo濕,李師傅剛見好轉也不宜挪動,就沒有讓他搬回去。而是自己帶了阿桃和阿順住了進去,每日早晚也都按著往日的方式,來回巡查。看到有任何不對的地方就趕緊處理。”說到此處,雨荷的聲音顫抖起來,“剛開始是發現靠近牆邊的幾株芍藥和牡丹的jīng有淺紅褐色、長圓形、有些下陷的小斑,斑上還有些粉紅色略帶黏xing的東西。往日您也曾經說過這是病,一旦發現就得趕緊處理。奴婢就帶著他們將染了斑點的花jīng給剪了,統一抱到廚房去燒了。”
“然後呢?”牡丹頷首,這樣處理並沒有錯,關鍵的是後來又怎樣了。她一聽說就知道這是炭疽病,這病通常在高溫多雨的年份,八、九月份降雨時發病最嚴重。且在這沒有化學藥品的年代十分不好治療,關鍵還在防治。她去年購買這些花的時候,是嚴格檢查過的,五六月份時也不見發病,初秋時節是發現了點苗頭,但當時也是及時處理gān淨了的。縱然是在今年這樣的天氣qíng況下,按著雨荷的小心,根本不可能發生太大的謬誤,何以會落到這個不可收拾的地步,必有內因。
“當天夜裡奴婢起夜,暈倒在地上,躺了一夜,第二日醒來全身都疼,發了幾日的熱,就沒太顧上種苗園這裡。”雨荷又開始擦淚,等她病好了才知道好多花都染上了這種斑點,李花匠撐著病體帶著眾人收拾了好幾天,也不見絲毫好轉,剛把這裡的處理好,那邊又冒了出來,讓人措手不及。葉片染病可以摘了不要,但jīng染病總不能一直剪,剪下去後明年不但別想jiāo貨,也沒花可開了。這還不是最要緊的,最要命的是許多嫩芽開始枯萎,若是任由其發展下去就意味著明年,乃至於後年,芳園都將無接頭可用。
牡丹的眼皮一跳:“你暈倒了?既然病了為何不讓人來說一聲?”人莫名病倒,花的病qíng也是剛把這裡處理好,那裡又冒出來,怎麼聽上去就那麼不對勁?
這正是雨荷最羞愧的地方,她想她大概是太過勞累的緣故,也想著不是什麼大病,病兩日芳園也不會有大礙,就沒放在心上。若是她知道因為她病了沒人管事會惹出這麼大的亂子,她怎麼也不會逞qiáng。
“現在為止染了多少花?除了種苗園裡的以外,外頭種的那些名貴品種可曾沾染了?”牡丹苦惱地揉了揉頭,芽鱗受了病害,明年就算是開花,開出的也是畸形花,那無異於自砸招牌。
雨荷哽咽著:“就是種苗園裡頭的染得多,外面的沒事。李師傅見勢頭不對,就指揮人把好的帶盆的都挪到另一個院子裡去了。”大大小小,包括給金不言接的花在內,一共染了一百多株,無非是qíng況輕重之分罷了。
多虧有李花匠,換了她也只能是如此處理而已。種植業果然風險大,牡丹嘆了口氣:“那我們幾個嫁接的那些盆景牡丹呢?”相比較金不言的那批貨,她更關心這批貨。這批貨是用空口許諾的方式置換來的,而且涉及到許多戶人家。這些人家都不是好惹的還在其次,最緊要的是一旦失信,芳園以後在京中就難以立足了,信任不是那麼容易建立起來的。
說起這個,雨荷終於打起了點jīng神:“這個倒是沒事,只染了幾株,都被李師傅連根挖起,弄到一旁去了。”盆景牡丹嫁接得並不多,也就是四五十株,當時為了把它們和其他的品種區別開,特意在靠近屋子的地方另外開闢了一小塊地,離其他的種苗地就有些遠,沒想到恰巧的就起了隔離作用。
牡丹輕輕鬆了口氣:“讓人備車,我去看看到底成什麼樣了。讓人去把順猴兒叫過來。”她還真是閒不下來的苦命,看到天氣放晴,她還以為會像去年那樣平安度過了呢。
雨荷猶豫片刻,小聲道:“還有些事。”以鄭花匠為首的三四個花匠辭工不gān了,說是芳園裡有邪氣,這是早前就證實了的。當初轉賣的那戶人家不就是丟官流放倒霉了麼?再看看現在,為何李師傅先病,接著雨荷又莫名病了?還有種苗園裡那蔓延開的花病,也是好不了的。他們這些花匠最怕什麼?最怕就是沾染上這種邪氣,他們認為這會導致將來他們經手的花發生不測的可能xing會無限增大。用其中一個花匠的話來說,到那時候,一家老小都要喝西北風了。
“你放他們走了?鄭花匠要走,喜郎呢?”牡丹冷笑。邪氣?她這個從異時空來的靈魂才真是邪氣。這些人無非是想著芳園以後要倒霉了,想趕緊和她撇清關係,不至於得罪行會,另尋一個好的下家罷了。還有自然也就是怕追究責任,這麼多錢的東西出了問題,主家只要一追究,按想芳園裡的人都脫不掉gān系。
雨荷忙道:“不曾,奴婢說做不得主,要稟告過您才行。工錢也是扣著的,這幾日讓順子他們盯著人,一個也不許離開芳園。喜郎倒是不曾提過要走的話,日日都在李師傅面前轉悠,勤快得很。”她頓了頓,很為難地道:“還有另外一種說法,他們說是呂十公子gān的。畢竟呂老爺子、曹萬榮與您不對付,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qíng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用滿子等幾個半大孩子的話來說,人家那是父子呢,芳園倒了對呂家和呂方只有好處沒壞處,牡丹太過輕信人了。最要緊的是,在發病前一直是呂方在照顧這些花,他的嫌疑無限大。
牡丹沉默不語。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現在下定論為時尚早。
“娘子,您有事吩咐小的?”順猴兒來得很快。
牡丹有條不紊地吩咐他:“你去辦幾件事。打聽一下最近都有誰家的牡丹花生病了,生的是什麼樣的病;呂醇、曹萬榮、呂方最近在做什麼,都和什麼人來往。”她想了想,“暫時詳細的事qíng就不要和公子爺說了,他若是問起,就說我想去芳園住兩天。”
順猴兒應下,自去辦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