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本想叮囑蔣長揚小心一點,到底是什麼都沒說出來,只站在門口目送著蔣長揚帶著鄔三等人去得遠了,方回身打起jīng神,命管事們來聽吩咐,把家中紅紅綠綠的東西一併撤下,該收的收,該藏的藏,別礙了人眼睛。
沒有多久,蔣長揚領著兩車人回來,正兒和賢兒是rǔ娘領慣了的,一夜不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該吃吃,該睡睡,只是見了父母格外高興罷了。牡丹來不及哄孩子,就匆匆忙忙安排蔣長揚出門,皇后死了,百官要齊集舉哀,有的是要忙的事。
皇帝因為夫妻qíng深,再度病重不起,緊接著仁孝的寧王在皇后靈前哭得吐血病倒,那悽慘樣兒真是聽者流淚,聞者傷心。景王要在皇帝面前伺疾表孝心,又要在死去的嫡母面前盡孝,還要照顧受不住打擊吐血病倒的兄弟,忙裡忙外,簡直就沒個歇氣的時候。可他偏就是個三頭六臂的人,有人故意找了好些茬兒,都被他不動聲色地按了下去。
一轉眼,皇帝的病有了起色,朝中的風又開始轉風向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末(三)
皇后死了,暫停娛樂嫁娶,大家都很無聊。恰恰這一年又不是一個好年,南方大旱,災qíng十分嚴重。京城的老百姓最大的娛樂就是站在街上數流星般朝皇城衝去送急報的驛馬是第幾匹,茶餘飯後的話題也就是皇后的喪禮辦得如何,又怎麼熱鬧,哪個貴人長相咋樣等等。
牡丹的芳園也受了很大的影響,沒人買花看花了。雨荷來匯報芳園的qíng況並核對帳目,不勝感慨:“看花就在這幾日,往年時節里光是數人頭看花,每日就要進帳許多,今年的花眼瞅著更好,誰知卻遇上這樣的事qíng。”若是不能看花,賣花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可惜去年蔣長揚讓減少芳園的生意,牡丹又有身孕,芳園並沒有訂出多少花去,兩頭都拉不起來,竟然是折本了。
牡丹沉著地道:“這種事qíng也是沒法子的,且也是暫時的,明年qíng況自會好轉。牡丹花折了,就讓大伙兒把果樹給伺弄好。”既然南方大旱,那麼果子必然會漲價,不說賣多少錢,拿去做禮物送人走親戚也是好物。
雨荷應下,把她給正兒和賢兒做的兩雙鞋拿出來:“正郎和賢娘一轉眼就要學走路了,這兩雙鞋是專做了給他們學走路的。”
牡丹含笑接過來看,俱都是活潑可愛的虎頭鞋,鞋底軟硬適中,針腳細密,看得出做的人花了不少功夫,便笑道:“偌大一個園子管著讓你一個人管著,就已經很費心,還要給他們做鞋。恕兒,去瞧正兒和賢兒是否睡著的,抱過來玩。”
“還是雨荷姐姐面子大,娘子平時是輕易不抱出來給人瞧的。”恕兒笑嘻嘻地打趣了雨荷兩句,自去引了rǔ娘把兩個孩子抱過來玩。玩了近半個時辰,就有何家派來的婆子來問,牡丹和蔣長揚今日是否能過去吃晚飯?好叫大郎來接。
這是昨日就說定了的,牡丹不知為何會特意又讓人來跑這一趟,且以往說要回去,夫妻倆也就一起去了,並不是每次都有娘家人來接。便道:“要去的,待到郎君一回家我們就過去。讓大哥不必跑這一趟。”
雨荷一聽,匆忙起身告辭:“芳園那裡離不得人,奴婢這就回去了。”
“急什麼?我讓你住兩日誰敢多話?許久沒有去看過封大娘了吧?”牡丹笑嘻嘻地掃了恕兒等人一眼,示意她們退下去:“好容易來一趟,就這樣急匆匆的,娘也不過去看,是怕誰把你給吃了?今日就跟我一同過去,省得封大娘說我把你藏起來了。”
原來貴子同雨荷說好的期限是一年,可眼瞅著就是整兩年了,貴子仍然半點消息都沒有,雨荷卻是成了老姑娘。由不得封大娘不憂心雨荷的婚事,近一年來尤其催得急。她們是下人,原也不敢自作主張,可是封大娘在岑夫人面前卻又與常人不同,故而早早求了岑夫人,又請託牡丹,一門心思就想給雨荷配個好親。只雨荷心裡有了貴子,死活不願改變心意,故而竟是千方百計躲著自己的親娘,長年累月都躲在芳園,匆匆進一次城,做完事qíng便又跑得無影無蹤。
雨荷為難地道:“我來得匆忙,沒給她備禮,去了要被罵。下次再去好了。”
純屬藉口。牡丹一挑眉:“難道你能一直躲下去?她要的是你去看她,要你什麼禮?自家的親娘,她又不是不講理的,你就和她說清楚唄,省得她生悶氣。有好些話,外人總是不能替你們母女講的。”
去就去。雨荷咬了咬牙,抬眼看著牡丹,yù言又止。
還是問貴子的消息。牡丹無奈而同qíng地輕輕搖了搖頭,雨荷的大眼睛裡迅速起了一層薄霧,飛快地垂下眼,默然無語。
牡丹探手握住她的手,只覺她的手心一片冰涼,不由心疼道:“主君曾讓人去打聽過,有人見過他,卻只是在半年前……”牡丹頓了頓,越發壓低了聲音,“不過,請人查過,人犯中倒是沒有他的名字。”說過貴子是去報仇,假如他落到官府手裡,就一定會有名字記錄在案。可也說不準,他興許沒落到官府手裡,直接就送命在仇家手裡了。
雨荷垂著頭,半晌無聲,良久方抬起頭來,沙啞著嗓子道:“罷了,我再看看罷。”輕輕嘆了口氣,臉上漾起一個甜美的微笑:“許久不曾伺候您穿衣了,今日就讓奴婢替您梳頭穿衣罷,可以麼?”
牡丹著實找不到話可以安慰她的,只得佯笑道:“我那天還和她們說,你最是會配色。現下我就把自己jiāo給你了,要素淡,卻又務必要叫人覺著好看,不然我不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