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吳菁來了一趟,替安怡認真檢查過後表示只能盡力給她扎針化淤試一試,其餘要看安怡自己的造化。吳菁是有名的神醫,她說不行就不行,安縣丞等人雖然遺憾,但見安怡平靜柔順的模樣,想著好歹人沒死沒殘沒痴呆,也就把此事揭過不提。
又過了些日子,安怡的傷口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行動自如,便日常幫著薛氏照顧一下小嬰兒毛毛,偶爾也在安老太面前湊一湊,遇著吉利挑釁也耍耍手段,待到她對安家人的脾氣xingqíng熟悉得差不多時,也就進了三月,薛氏也出了月子。
這日薛氏把安怡叫到面前,道:“之前吳姑姑讓你去她那裡抄書謄方子,一是為了讓你有個練字的地方,不至於將來連個字都寫不好。二是可以藉此補貼家用,你還可賺一頓飯,她那裡比咱家吃得好,你正長身子……”薛氏說到這裡,眼圈有些發紅:“你那時總覺得丟人,現在你還覺得嗎?”
“之前是女兒不懂事,不曉得好歹,枉費了吳姑姑一片好心。現在明白了,當然要去,而且要好好做。”這事兒安怡已經從陳知善那裡打聽過了,卻是吳菁和薛氏在京中時有些故人qíng分,在昌黎遇上後,曉得安家貧苦,就說她有些醫書和方子需要謄抄,讓安大姑娘去。本是照顧老鄉的意思,但安大姑娘之前不懂事,覺著自己好生生的官家小姐卻要苟活,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說,去了也不安心,不肯認真做,只怪安縣丞沒本事薄待了自己。如今這內瓤子換成了她,她卻是不會再有這些想法了,只求能先闖過這一關。
薛氏欣慰地點頭:“正是這個道理,這是吳姑姑心善,顧念故人之qíng才肯幫我們。你也別覺得丟人,憑自己的雙手掙錢吃飯,不是什麼丟人的事,總比餓死的好。”言罷起身:“走吧,我送你去。”
正文第7章起死回生
昌黎縣城不大,從縣衙走到吳菁開的醫館也不過兩條街的距離。母女倆到時,醫館裡正熱鬧著,排隊候診的人一直綿延到大街上去,卻絲毫不聞喧譁吵鬧之聲,一切都井然有序,提起吳菁來人人都是一副敬重佩服的表qíng和語氣。
薛氏尋了雜役往裡去給吳菁遞話,自己領了安怡在一旁等候。不多時,陳知善笑著快步趕了出來,道:“師父正忙著,讓我來領安怡進去。”又讓薛氏回去:“伯母您回去吧,我會照顧好安怡的。”
“知道你師父忙,我就不去擾她了。”薛氏不放心地替安怡理了理髮髻衣領,反覆叮囑:“不許生事。”
安怡應過,隨同陳知善入了醫館。正當她四處打量環境時,忽聽外頭一陣喧譁,有人大聲道:“都讓一讓,都讓一讓!”隨即幾個當兵的抬著一個擔架走進來,不由分說就把她和陳知善給撥拉到一旁,往裡大聲喊道:“吳姑姑,快救救我家把總。”
那擔架上血淋淋地躺著一個人,生死不知。
陳知善忙上前去查探,隨即不客氣地道:“這人都已經沒氣兒了,怎地還送了來?這不是為難人嗎?”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領頭的一個紅臉漢子就一拳朝他砸去,殺氣騰騰地怒罵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我們把總還活得好不好的,你竟敢咒他死了?今日他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老子拆了你這醫館!”
安怡忙迅速將陳知善拉開躲過這一拳,陳知善見來者氣勢洶洶,蠻不講理,很是生氣,大聲道:“君子動口不動手,gān什麼打人?”卻見吳菁從容不迫地從里走出來道:“怎麼回事?”
“來的可是吳姑姑麼?”那紅臉漢子見了吳菁,倒頭便拜,苦苦哀求道:“吳姑姑,求您救救我們把總,他這是殺韃子殺的啊!我們從飛龍關一路看過來,都說只有您才有辦法,您能起死回生……”
昌黎縣城與飛龍關同屬一個府,飛龍關外就是,這些年蠢蠢yù動,隔三差五總要找點麻煩,尤其最近正是青huáng不接的時候,正好來殺人打劫。昌黎雖離飛龍關倒遠不近的,但誰家都有個親親戚戚的,難免吃過的苦頭,眾人聽了這個說法,便都同仇敵愾,從不滿變成了敬仰,“呼啦”一下圍了上去,想把這英雄給看清楚了。
“起死回生談不上,我只能盡力。”吳菁示意那紅臉漢子起來,探手翻翻傷者的眼皮,沉吟片刻,道:“醫病不醫命,我盡力一試,若是好了,皆大歡喜,若是不好,你等也不要怪我,如何?”
紅臉漢子絕望地用力點了點頭,淚如泉湧。陳知善小聲勸吳菁:“人都沒氣了,師父您……”吳菁擺擺手,叫紅臉漢子把人抬入室內榻上,又吩咐陳知善:“知善,準備針具。”
“噯!”陳知善應了一聲,轉頭叮囑安怡:“你自己去書房裡抄著吧,有什麼不知道的就問譚嫂或是陳喜。”言罷將圍觀的眾人勸走,飛速趕去幫吳菁的忙。
起死回生之術呢,她可從未見過,今日既然遇上了,少不得一探究竟。安怡見周圍的人只顧著jiāo頭接耳地議論,並無人來關注她,便循了陳知善的蹤跡,跟著進了房裡。
房內鴉雀無聲,傷者臉上的血污已被擦淨,衣襟敞著,吳菁正全神貫注地從陳知善手裡接過金針,依次往傷者頭上、身上的xué位里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