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好和不爭給她帶來的並不是安定,而是刻骨銘心的痛苦和悔不當初。安怡望著湛藍的天空輕聲道:“祖父,您在天之靈當是有知的,不然也不會讓孫女再做了安家人,您要保佑孫女,讓惡人受罰。”
“安怡!大侄女兒?你怎麼去那麼久?”遠處傳來周金剛雷鳴一樣的聲音,安怡擦去眼角沁出的淚,迅速將泥土掩回原處,把平安扣穿在早就備下的紅頭繩上貼身戴在頸上,大聲應道:“來啦!”
“這是給你留的。”陳知善把一個雪白的饅頭和一隻鵝腿遞給安怡,敏銳地發現安怡的眼睛有些紅:“你的眼睛怎麼了?”
安怡甩甩手上的水,笑道:“剛才在溪邊洗臉時水進了眼睛。”又將鵝腿撕了塊ròu後遞還給陳知善:“我吃不完,給你。”
陳知善接了那鵝腿在手,陡然間有了種說不出的甜蜜之意。
周金剛抓著鵝翅在一旁啃,目光從二人身上掃來掃去,“嗤”地一聲笑起來。
陳知善心中有鬼,給他笑得臉紅耳赤。
鷹嘴石過去的這段路相較來說比較寬敞平坦些,周金剛打馬與安怡並肩同行,輕聲道:“大侄女,你聽來的這個消息竟似是真的。”雖然老蔡頭不承認,但給他磨來磨去也透了幾分口風,興許深山裡的老獵人是知道些的。
“太好了!”安怡佯作十分歡喜。她當初想從這大山裡頭逃出去,可謂是想盡了一切辦法打聽,做了很多準備,沒想到還沒來得及用上就枉丟了xing命。
周金剛摸著才颳了鬍子的光潔下巴贊道:“也不曉得你爹那個糊塗鬼怎就生了你這樣一個jīng明的姑娘。”小小年紀就認得cao持生計,知道提醒劉秀才往京城去投奔劉嵩,聽說這山裡有隱秘的小道可以繞過飛龍關直達,就看出這裡蘊藏的軍事機遇並告知自己。這姑娘不要太jīng明。
安怡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周叔,您日後若是發達,可不要忘了我這個侄女兒。”
周金剛哈哈笑道:“要是真的,你就是我的親侄女兒!”
安怡笑道:“那行!將來若您功成名就,我有事就只管來找你了!”
她年紀雖小,尚且一臉稚氣,周金剛卻從中聽出了凝重認真的意味,竟讓他不敢等閒處之,便認真應道:“行!我應了。只要不是殺頭叛國,大jian大惡之事,我老周應了。”
豪慡講義氣、聰明、懂得抓住一切機遇並知道給自己留後路,這樣的周金剛應該不會làng費她這片好心。安怡笑著舉起手掌:“您放心,斷然不會是這種事。”
周金剛慡朗地和她一擊掌:“說定了!”
次日傍晚,眾人累得jīng疲力竭之時,終於在一處山窪里看到了山民家中升騰而起的炊煙。
“這就是野糙里了。”老蔡頭敲敲旱菸杆,眯fèng了老眼指點著山窪處那聚集而居的十多戶人家,“這裡的人窮,也沒什麼見識,沒怎麼出過山。只有村東頭的老胡家還好,你們要收shòu皮糙藥山珍都可去尋他,他是個本分人,但他兒子胡三賴經常往山外跑的,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主。”
陳知善道:“胡三賴,這名兒聽著就不像是個好人。”
蔡老頭道:“可不是,他在外頭吃喝嫖賭樣樣在行,回到村里就欺男霸女,不高興了連他爹都要挨他的拳頭,唯有他老娘能治得住他。今年年初,他還生生折騰死了個不知從哪裡拐來的俏媳婦。可憐見的,聽說還是個什麼大戶人家、金尊玉貴的小姐,長得神仙似的,也不知怎地就落入了他的手,連飯也吃不飽,還得gān重活。聽說死時餓得皮包骨頭的,全身沒一處好的。”
陳知善不由得睜大眼睛:“什麼?這樣他也不吃官司?”
從看到野糙里的炊煙起就一直沉默不語的安怡此時方淡淡地道:“別說笑了,能吃什麼官司?這大山深處山高皇帝遠,村子裡哪家不是沾親帶故的?誰會為個來歷不明的外人傷了彼此間的和氣qíng份?”
“是這麼個理。”老蔡頭收了話匣子,起身道:“走罷。咱們就去他家吃飯住宿。”
陳知善嫉惡如仇:“他家既是這樣,怎地還要去他家吃飯住宿?”
老蔡頭笑道:“我的陳公子也,這窮鄉僻壤的,只怕其他人家你們下不去腳,更不要說是吃飯住宿了。且你們這麼多人,誰家安排得下?也就只有他家了。”
陳知善賭氣道:“那我也不想便宜他家。”
“就去他家。”安怡催動驢子,當先往村落里走去。她此行專為他家而來,怎能不去?
正文第28章狗見愁
和村里其他人家的土坯茅糙房不同,胡家的房子是大瓦房,院牆也壘得比其他家高,老遠就能瞧見。眾人走到胡家門前,一隻大黑狗猛地沖了出來,朝著眾人呲牙低吠。俗話說狗也會看麻衣相,最會挑最窮最弱者下口,安怡本是走在最前頭,又是唯一一個女孩子,個子最小最弱,那狗當仁不讓地就朝著她的腿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