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你下錯了針又拔出來重新刺?就憑你白嘴白臉,幾次忍住才沒吐?你是蠢貨不假,我卻沒蠢到能讓你隨便拿我手下之人練手腳。所以你師父全是你學藝不jīng拖累的。”美男的聲音十分清越,仿若清泉美玉相擊之聲,聞之悅耳悅心,表qíng卻十分欠揍,整一個目中無人。
安怡這才知道之前她的所有動作都落在了別人眼裡,心知糊弄不得,便破罐子破摔,收了哀求之態,朗聲道:“我下錯了針又如何?最終我是做到了止血止痛。我白嘴白臉也不奇怪,誰日常能見到這麼重的傷?我不是也沒吐出來?給我針線時間,我照樣能做!”她看了眼美男,見他並沒有因為她一連串的反問而生氣,膽子便又大了幾分:“我是運氣不好,剛好撞上這麼件事兒,我師父他們卻不該被拖累。”
美男終於肯撩起眼皮正視她了:“你師父和師兄平日待你極好?”
安怡滿臉真切之qíng:“當然啊,師父和師兄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他們,我早就死啦,平日又對我多有照顧,我幫不了他們也就算了,怎能再拖累他們?”
她這話說得真心實意,美男卻半點都不感動,只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轉頭照舊吩咐娃娃臉:“快去!”
娃娃臉向安怡表示無奈,快速退出去喊人。安怡無力阻止,也不敢大聲喊叫,只能深深詛咒這冷臉不會笑、心和衣服一樣黑的男人將來遇上和她一樣的事兒最得意時突然自雲端跌落,再死不瞑目最好了。正罵得痛快時,美男一雙黑幽幽的眼睛朝她掃了過來,譏諷道:“不自量力。”
安怡道:“什麼不自量力?”
“你再敢罵我一句,我便敲掉你一顆牙齒。”美男瞪了眼奉茶上來的手下,斥道:“傷了這麼多人,你們認為我能吃得下?”
不是殺他們滅口麼?安怡眨眨眼:“只是敲牙齒麼?”
“不然你以為呢?”美男再次用看小蟲子的輕蔑目光掃了她一眼,不屑地轉過頭去。
只要不用死就好,安怡朝他粲然一笑,露出一排八顆珍珠般白淨整齊的牙齒,覺著這人的心其實也沒他的衣服那麼黑,不怪能為著馬車壓了個包袱就隨手扔五兩銀子息事寧人。
美男卻似是覺著她這笑容太過刺眼一樣的,撇開眼譏諷手下:“都傻了吧?還要我逐個招呼你們治傷?”
於是一群男人在安怡面前默默排起了隊,又有人去詢問安怡都需要些什麼。安怡安排完畢,卻又聽美男在一旁淡淡地道:“錯一針就砍一個手指。”
安怡手一抖,隨即又穩了下來。
正文第39章美人姓謝
片刻後,吳菁和陳知善被人領了進來,安怡正想提醒二人,就見美男冷冷地朝她看了過來。安怡明白,這是警告她不許多話不許多事,不然麻煩難逃。
安怡也不知道娃娃臉去叫吳菁時是怎麼說的,萬一對方找的藉口合qíng合理,那她多嘴反倒是招禍。再看吳菁冷靜沉著而不失警惕,猜著吳菁大致有數,索xing閉口不言。
美男一雙美目在吳菁臉上打了個轉,唇邊露出一絲細微到幾乎不可見的笑意,那笑意狡詐如狐狸。安怡還要再細看時,美男居然起身客客氣氣地對著吳菁抱拳行了一禮,道:“這邊城百姓民風彪悍,三言兩句不合意便拔刀相向,匆忙間也尋不得跌打外傷大夫,倒是給吳大夫添麻煩了。”
這麼多的人,深更半夜傷成這模樣,真的只是尋常生氣鬥毆?但凡是有點腦子的人都騙不過,吳菁卻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樣,嘆道:“我才從京城來的那幾年也不習慣,住的久了才覺著其實民風倒也樸實。”
“吳大夫也是京城人氏?難怪聽你口音熟悉。”美男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驚喜,示意手下端水上前伺候吳菁淨手,又引吳菁至那二死一傷的三人面前,彬彬有禮地道:“還請吳大夫盡力施以援手,他們家中也有妻兒老小……”
人和人的差別不要那麼大!安怡在一旁看得沒脾氣,對著她就是橫眉冷對,鄙夷加不屑,對上吳菁就這般客氣。感嘆間,吳菁直接宣判那已死二人的確再不可復生,又大方贊了安怡給那腹傷患者的止痛止血針行得不錯,招呼安怡過來幫忙。
“師父……”趁著周圍人沒注意,安怡想要提醒並表達自己的內疚之qíng,才開得口,吳菁就嚴厲地橫了她一眼,安怡只好沉默地觀摩吳菁如何輕巧利落地把傷者流出腹腔外的腸子收回去。
只要膽子夠大,對人體構造足夠熟悉,原來也不太難,日後多找機會勤加練習就對了。安怡心裡有了譜,就動了另一個心思,拿著針線在一旁躍躍yù試:“師父,讓我來?”說來也怪,她之前看著這花花綠綠的一堆著實覺得有些不適,但不適褪去後便覺著一種難以言說的興奮自心底升起,手癢心癢,促使著她上前去fèng合傷口。
吳菁看到她眼裡流露出的亮光,會心一笑便把位置讓給了她,自己只在一旁指點。安怡手起針落,又狠又准,待到打完活結留好線頭,她才覺著手臂又痛又酸,抬頭一瞧,只見旁邊站了好幾個漢子,人人都用一種看怪物的目光看著她,便有些心虛地起身借著洗手躲在角落裡,只怕給人看出來她手腳生疏,從而不饒她師徒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