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太被提醒,忙打起jīng神看向huáng鶯,刻意放柔了語氣道:“姨娘是jiāo給你伺候的,你有什麼都只管說出來,不然,就算我人老心軟輕饒得你,老爺也輕饒不得你。”
huáng鶯哪裡說得清什麼?她只知道吉利這些天瘋狂地懷疑安怡給她下了不知名的藥要害她,今日從興隆觀回來後也沒什麼不正常,還和往日一樣的照吃照喝照睡……是了,huáng鶯眼睛一亮,道:“回老太太的話,姨娘先前還好好兒的,睡覺起來喝了一碗安胎藥,又吃了晚飯,要婢子伺候她梳洗,然後就把門開了一條fèng,坐在門邊一直等大姑娘回來。婢子在做針線,才聽見大姑娘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轉過頭姨娘就不見了,婢子忙追出來,恰好看見她從台階上撲了下去……”
話未說完,就聽chūn凳上的吉利呻吟一聲,嘶啞著嗓子悽厲地尖叫起來:“安怡!安怡!你不得好死!你個狠毒心腸的狗東西!還我孩兒的命來!”
她的聲音又尖又利,蓋過了安家小院裡所有的嘈雜聲,劃破了整個縣衙的安靜,不要說和安家只有一牆之隔的曲縣令、祝主簿一家子,就是行走在外街上的安保良和柳七都聽得清楚明白。
安保良的腿已是軟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qíng,更沒有想到這事qíng竟然恰恰發生在這樣的時候欽差大人身邊的親信兼紅人柳七跟在一旁的時候。家醜外揚,且是最大的家醜外揚,毀掉的不止是期盼已久的這一胎,更是一家人的名聲和獨生長女的一生。
安保良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牆上,但他清楚自己還不到該死的時候,他轉頭看著柳七,用十分堅決的語氣和不容拒絕的態度道:“下官無能,管教無方,導致妾室無禮,讓柳大人看笑話了。今日家中有事,小女不宜出診,還請柳大人在謝大人面前美言兩句,下官不勝感激。”
柳七本是應了xing急的謝滿棠的要求,特為來請安怡替謝滿棠行針的,誰想竟能碰上這樣好玩的事qíng,他如何肯輕易放過這看熱鬧的機會?他雖恨不得立即翻牆進去瞧熱鬧瞧個夠,面上卻仍然是一副和善體貼的模樣,十分替安保良著想地道:“安大人不必自貶,誰家沒點磕磕碰碰?牙齒還要咬著舌頭呢。”
安保良真沒想到柳七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便感激地朝柳七一揖,匆忙往前快步趕去。柳七摸摸下巴,無良一笑,悄悄跟在他身後準備趕上去看熱鬧,卻被人從後輕輕拍了一拍,正要應對間驟然察覺身旁之人熟悉的氣息,便放鬆下來,回身規規矩矩地朝對方一揖:“大人怎地不在驛館中等候,竟自跑了出來?”
謝滿棠一身尋常儒衫,淡淡地道:“久坐無聊,松松筋骨,也好看看這夜色下的昌黎城。”
裝什麼閒qíng雅致,其實是huáng家太難查,壓力太大,坐不住了吧?柳七清清嗓子,一本正經地道:“安大夫家中似是有事,不便前來,要不,大人等明日再看?”
謝滿棠狐疑地看了看他,道:“她家能有什麼事?”
柳七道:“不知,大人若有興趣,可以前往一觀,興許可以幫她解決難題也不定。”
謝滿棠輕嗤一聲,冷厲地掃了他一眼,昂首往前而去。他本是個煞神,常日間行事總是bī得身邊人玩命奔走,卻不曾令人討厭憎惡於他,原因正在於此慣常知qíng識趣,拿捏得當。如此刻,他明知柳七是想借他的名頭去看安家的熱鬧,卻並不刻意拆穿,反而成全了柳七。
柳七微微一笑,快步跟上,暗道寂寞無聊想看熱鬧並不止自己一人。
不說牆外之事,只說牆內安家。安老太雖然恨這一胎又落了空,也恨安怡非但不知忍讓尊老還冷眼旁觀不施援手,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庶出兄弟死於非命而不顧,但更恨吉利這樣胡亂嚷嚷出來敗壞一家子人的名聲,毀掉安怡姐弟的前途,當下便要出聲喝令人制止吉利,卻不想蘭嫂更狠,不等她下令就已不顧尊卑地死死封住吉利的嘴。
正文第85章作死的節奏(一)
吉利“嗚嗚”地嚷了幾聲,不顧腹中撕裂般的疼痛,瘋了似地狂咬了蘭嫂的手一口,踉蹌著從chūn凳上撲下來,借勢躲開蘭嫂和顧大嫂的挾制,仰頭“哈哈”大笑了幾聲,道:“老天爺,你睜睜眼,哪有這樣惡毒的人?小小年紀就害了我頭一個孩兒,叫我壞了身子,再不能有孕。看在老太太和老爺面上我忍了,好容易又有了這胎,她卻還是不放過,硬生生奪了他的命去!這是要把我們母子都害死,一屍兩命,好叫她們母子三人獨占這份家業。好毒的心!好狠的人!”
“你這個賤人,自己沒福氣還要攀誣別人,再亂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薛氏見她嚷出前事,不由大急大怒,要待撲上去制止吉利,不讓她壞了愛女的名聲。
安怡用力拉住薛氏,冷冷地道:“母親讓她說,讓她一次說個夠,她不要臉不要命,您卻是有頭有臉,有兒有女的,別為了這種人失了自己的風度身份!”她表面冷靜,心裡卻是翻江倒海。真是可笑啊,她竟然一直不知道自己這具身體曾經做過這樣的事,難道說這就是當年安大姑娘遭受親生祖母和父親厭棄的原因和理由?這就是薛氏一直不肯告訴她的那件醜事,因為大家都覺得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後就會有損於整個安家的利益,所以都在努力地把這件事壓下去,都在假裝忘了這件事,當這件事不曾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