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開個方子來瞧瞧吧。”連太后放鬆的眉眼和唇角卻表現得她很滿意安怡的奉迎。
安怡苦思冥想許久,才敢開了方子。她深知對於連太后這樣少年便以世家才女而聞名京城的人來說,字就是人的另一張臉面,於是字也寫得比平日用心了許多。果然方子呈上去後,連太后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方子上,“你的字是誰教的?我竟沒見過這種字體。”
安怡這手字是她學醫配藥之餘最為得意的成就,融合了她早年在安侯府苦練出的那筆好字和之後歷經生死風雨的心境,又添上刻意從一本古方中學來的筆意,當初是為了不叫人認出她的筆跡來,後面卻成了一筆獨特的好字。不是她自chuī,這樣一筆字不獨是在京城的閨閣貴女中是頭一份,就算是在男子中也算是少有不錯的。但根據她的土包子身份,安怡當然不能表現出自得的模樣,而是恰到好處地緊張了一把:“是自己亂寫的,寫得不好,讓您笑話了。”
“你的醫術、處世之道都還需要繼續jīng進,字還算不錯。”連太后將方子遞給江姑姑,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江姑姑忙示意安怡:“請安姑娘隨我來。”
就這樣了?安怡本來摩拳擦掌地等著給連太后施針的,她有把握有信心,只要一針下去就能讓連太后知道她的本事不是chuī出來的。但看這模樣,連太后的鳳體太金貴,不樂意隨便就給她下針,這方子大概也是要先送給太醫看過並研究許久才算得的。
安怡想通後就不再糾結著急,安安靜靜地跟著江姑姑退了出去。江姑姑送她到長廊轉角處,停下來道:“我就送你到這裡了。走完這條長廊自然有人來領你出去。”
安怡理理衣裙,鄭重其事地給江姑姑行了一禮,輕聲道:“多謝姑姑照拂。”
江姑姑淡然一笑,道:“你師父可和你提起過我?或者提起過這京城中的事?”
“不曾,我若知道是這樣……”安怡苦笑著搖頭:“總之多謝姑姑照拂,我記在心裡了。”
“沒什麼,我是伺候人的,只有老太太高興了,我才能高興。”江姑姑倒真的有幾分喜歡安怡了。她沒想到安怡小小年紀卻如此機靈識時務,她不過是因為早年和吳菁有jiāoqíng,念著故人之qíng,又因為受了謝滿棠所託,所以才會在合適的時候提攜照顧一下安怡。但如果安怡實在不懂事不識得好意,那她也就算了,畢竟連太后才是她一生的榮rǔ所系,總不能為了這麼個小丫頭失去太后的歡心不是?
安怡沒有試圖再和江姑姑打聽什麼,而是乖巧安靜地沿著曲折的長廊往前走去,走的時候照舊極其小心地繞開了那些在陽光里次第開放的蓮花。
江姑姑目送她走遠,於長廊yīn影里喚出一個侍衛,將安怡所開的方子遞給侍衛,低聲吩咐兩句後又折回了房裡。連太后獨自站在窗前觀賞著窗外的臘梅,聽到聲音也不回頭,道:“你覺著小丫頭如何?她知道那些事嗎?”
江姑姑斟詞酌句地道:“應當不知道吧。”
連太后一掃之前的yīn戾易怒,微笑著道:“許多年沒人能讓我這樣第一次見面就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這丫頭啊,野心勃勃,隱忍得很,又能豁得出去,可不像是她這個年紀的人呢。”將一封書信遞給江姑姑:“你瞧,吳菁好不容易給我一封信,卻滿篇說的都是這丫頭的好話。若非年歲不對,我都要以為這丫頭是她的女兒了。”
江姑姑微笑著把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收起來,並不去看。
連太后也不管她看不看,更不要她答話,而是苦笑著動了動腰肢,輕聲道:“老骨頭快散了。方子讓太醫院的看過沒問題就先熬了呈上來吧,若是吃了還可以,便可安排她針灸。”似是解釋又似是自言自語的道:“不是不信吳菁,而是不敢信安氏,更不敢信huáng氏。自安歸德死後,安氏就沒一個聰敏人,難保不會被huáng氏說動。”
安怡走到曲廊盡頭,果然看見一個圓臉討喜的丫頭迎上前來接過藥箱子,再領著她往外頭去。到了垂花門前和蘭嫂聚齊後,照舊由趙chūn護送著二人坐車回了家。到得家門前,趙chūn方沉聲道:“我們公子吩咐姑娘,近日無事休要外出,只管在家好生看書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