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車駛到安家門前,早就望穿雙眼的安老太得意洋洋地在鄰居們艷羨敬畏的目光中,將安怡和兩個管事宮女以及抬賞賜的小內監大張旗鼓地迎入家裡,恨不得不要關院門,好讓人家再看看他們老安家出了個這麼了不起的閨女。
安怡也懶得去管她,由著她可勁兒地歡,隨她去請宮中來人喝茶吃糕點留飯說好話,只在她要重禮答謝饋贈人家的時候出面攔住,減去了幾成禮。安老太還不高興,背著人罵安怡:“怎麼眼皮子這樣的淺,就捨不得那麼點錢,我這是為你通關係,積累人脈呢!”
安怡好笑道:“咱們是什麼人家?窮人小官家!那些賞賜也多是不能動的,您隨手賞賜人就這麼闊氣,人家不知要怎麼猜測爹爹了。送禮不是貴重就好,得符合自己的身份實際,不然就是自找麻煩。飯也別做了,她們要緊著回去jiāo差的,熱qíng周到就好。”
安老太說不過她,只好偃旗息鼓。果不其然,那兩個管事宮女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辭,安老太怎麼留都留不住,只好笑成jú花狀,畢恭畢敬地送人出門。
宮車離去後,立即就有鄰居上門來打聽狀況,安老太把安怡關進房裡不許出來,她自己去招呼人,等不多久得意洋洋地拿著一疊帖子回來,道:“哼,這些裝模作樣的,之前都欺負我家是外地回來的小窮官,不搭理我們,現在卻如此討好,都說要請咱們去賞花聽戲的,我說你忙著呢。諾,這是帖子,你要樂意就挑哪家去坐坐,不樂意就別理。”
正文第133章不到時候
安怡挑出兩張帖子。一張是正六品吏部主事家的,一張是七品大理寺評事家的,這兩家,一家的官職是此刻主動遞帖子來jiāo好的人中品級最高的,另一家是與田家關係頗深的大理寺一系的,都是必須去的。
“有道是遠親不如近鄰,鄰里的面子是要給的。人家好心好意來請,咱們端著不去就招人嫌了。但也不能哪家都去,不然以後要煩死。”安怡把那兩張帖子放到一旁,又問安老太:“祖母還覺得哪家好?您只管挑您覺得好的,喜歡的,日後可以常來常往。”和她有目的的與人jiāo往不同,安老太長居此地,需要一兩家彼此看得順眼的鄰居來往作伴,官職高低富貴與否都是次要的,關鍵是要彼此喜歡。
安老太依言又挑出兩家順眼喜歡的,命人前去回話。
此事定好後,祖孫倆就這些日子的事qíng一一說來,安老太三句話里就要將謝滿棠誇讚一回:“真是個好人,原來還以為他這樣的人雖然面上和氣,心裡多半是看不起我們的。對咱們客氣不過是因為用得著,沒想到這些日子你不在家,他竟是三天兩頭的使人過來詢問,但凡聽說有事,立即不聲不響地辦妥了,讓我省了不少心和力。特別是立chūn前後,我病了一場,想讓人送信給你也沒法子,多虧得國公府那個叫梁豐的管事跑前跑後地替我請大夫,又將他們府里的好藥供著我吃,你才能又見著我。前些日子,你舅爺爺過壽,他居然也讓人備了一份禮,真是周到啊。”
安怡倒是不太意外,謝某人就是如此,典型的想吃人家的ròu就一定要先把人家餵肥的xing子,不為別的,只為吃得香甜不硌牙。他正是想把她養肥了的時候,既然答應過她要替她照顧好安老太,那就一定會說到做到。好吧,謝某人玩的這一招效果還是不錯的,不管他起心如何,始終她是得了利,為他所用之時也算是心甘qíng願了不少。
安老太說完謝滿棠又說起安侯府:“年後,安侯府里來了個管事,那倨傲討厭的樣子喲,說是請我去他們府上赴宴,又問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沒去也沒搭理,他還扔了幾句難聽話。也不知道怎麼會突然想起我們來?”
安怡含笑將過年時見著安侯夫人文氏一事緩緩說來,安老太又是得意又是不忿地一拍手,鄙夷道:“我就說麼!那老虔婆一家子都是眼睛長在腦袋頂上的,怎會突然想起我們來!原來是這樣,太后娘娘真是好人啊,她活該出醜被罵!”又覺得不過癮:“怎麼不尋她個過錯,她幾耳光,打她幾板子?那才叫出氣呢!”
安怡失笑:“哪有那麼好?雖然安侯府敗落了,但既然聖上未曾奪爵,那就是還認同當年安老首輔的功績,也是要防著眾口悠悠的意思。太后娘娘無故召老臣寡妻入宮,毫無理由地行盡侮rǔ之事,那也是不行的。御史們正愁沒事做呢。”
安老太深感無趣地撇撇嘴,又雙眼放光地看著安怡:“這麼說,你現在算是太后娘娘身邊的紅人了,她不是想請咱們去做客嗎?咱們就去呀!”
“祖母,還不到時候。我答應您的事qíng一直都記在心裡,但心急吃不得熱豆腐,太后的喜愛就像露珠一樣的,誰說得清什麼時候就沒了呢?爹爹官小位卑,護不住咱們。咱們不急,好麼?”安怡曉得老太太謀算的什麼,不過是以為可以趁機到安侯府去耀武揚威,出一出從前受過的氣。但這算得什麼?她是得太后高看一眼,得了皇帝嘉許,也有了些名氣,但和這些累世經營的功勳之家比起來,她那點力量根本就渺小得可憐,不知輕重便是送上門去給人羞rǔ嘲笑,不講策略更是自取滅亡。
安老太不過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榮寵沖昏了頭腦而已,聽安怡細細一說就明白了,又想起來:“劉秀才帶著他媳婦來過,說是等你回來後,讓人去他家裡說一聲。”
安怡不由笑道:“人家現在已經是六品的工部主事了,又得蔡太師器重,前途不可限量,您還總翻人家的老huáng歷,小心惹得人家惱了不敬您。咱們在這京里人生地不熟的,須得他多加照顧,您就安生著些吧。”
安老太老眼一翻,道:“他再做了多大的官也還是賴在我們家厚著臉皮混飯吃,分用我們家柴米錢的窮秀才。當年要不是你爹爹勒緊褲腰帶接濟他,他早就餓死了,更別說進京的時候又厚著臉皮借了我們家僅剩的一點銀子!我雖然煩他不要臉,但也沒有把他趕出去過不是?他要敢不敬我,我就到處傳揚他忘恩負義!看他怎麼有臉混!誰還敢和他jiāo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