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能得到準話,但憑著她對謝妖人的了解,這事兒已是有了七八分的把握。要得做不成,除非是謝妖人的力量不足以成事,要知道,蔡太師這老貨紅火的時間可長了,最擅長的就是見風使舵,當年謝妖人的爹出事時他就在先帝身邊伺候,可也沒見他幫著說過一句好話。固然謝妖人不至於將仇恨轉移到他身上,但也絕不會喜歡他就是了。若能損害這樣一個人的利益成就自己的利益,安怡相信謝妖人是絕對不會心軟手軟的。
這是一種直覺,安怡本待要將自己的推測說與崔如卿聽,但看到崔如卿那雙始終含著笑意的小眼睛,果斷多留了個心眼,裝作十分困擾擔憂遺憾地搖著頭嘆了口氣:“哪有那麼容易的事呢?我被狠狠罵了一頓。來日方長,也不急在一時。”謝滿棠說得對,這事兒即便是要做也不能讓她和他之外的任何人知道,不然就將是一個天大的把柄,一輩子的心病。
崔如卿倒也沒表現出什麼異常遺憾或是不信的表qíng來,只是跟著嘆息了一聲,再誠懇地寬慰安怡:“看著姑娘就是個有福氣的,也不用太擔心,遲早總會功成名就。”
“只能希望如此了。”安怡隨手把袖中那盒白茶遞給崔如卿:“這茶不錯,崔管事拿去喝。”
崔如卿也不拒絕,含笑謝過,告辭離去。
安怡回了房,默坐許久,起身對了鏡子將眉毛細細剔作了遠山長眉,再隨手換了個婦人髮式,錯落有致地cha上幾枝頭釵,然後微微一笑,於是鏡子裡這張青chūn貌美的臉便與記憶深處那張熟悉的臉更多了幾分相似。
安氏一族的美人通常生得長眉大眼挺鼻雪膚,安怡是這樣,從前的安安也是這樣,她只需稍作改妝便可令得這二人形似幾分。至於那最要緊的氣韻舉止,她本來就是她,只需將壓制著的本xing一一自然發揮出來就是活脫脫的安九重又站在了眾人的面前,裝都不用裝。
安怡微笑著拿起螺子黛,將眉毛細細地描了又描,再將些脂粉撲在臉上,jīng心描紅了唇,托腮凝眸笑看著鏡中的自己,輕聲道:“安九,你還在。”
她若是穿上柜子里的其中一套衣裙,再這般好生改裝一番走出去,會不會讓那些人心跳加快,夜裡做噩夢?果斷是要的。安怡將柜子里的幾套衣裙一一取出來,挨著試了一遍,再叫來蘭嫂:“去把崔管事才請來的針線上人帶過來,把這裡、這裡都收一下。你親自看著,務必不能出任何差錯。”
當年的她更豐滿一點,現在的她卻更緊實纖瘦一些,白老三的手藝固然極好,衣服卻必須得合身才是。她猶記得,當年矢志為未婚夫守一輩子寡、不得不裝扮得清淡樸素的張欣,每每見著她穿了白老三jīng心製作的衣裙,梳著武婆子替她弄的最新穎的髮型出席宴會時,那種又酸又痛還要拼命隱忍的彆扭表qíng。
別人心裡不舒坦,自己卻只當人家觸景生qíng,十分不過意,便處處為張欣說好話,對張欣格外憐憫照顧,這一憐憫照顧,就把自己的身家xing命和丈夫全都照顧了張欣。自己還真是大傻瓜一個,一個真正想要清心寡yù地為未婚夫守寡的女子,又怎會如此熱衷於出席各種聚會活動呢?哪怕她就是穿著打扮得再樸素,也掩蓋不了她喜歡熱鬧,想要藉此出名的實際願望。
張欣,你可別讓我失望,你一定要去喲。安怡微笑著把要戴的首飾一一挑了出來。
(所以我決定變態)
正文第152章宴前
五更時分,天空尚且漆黑一片,一盞燈籠引著武婆子婆媳二人進了安宅後院。武婆子善於梳頭的名聲多年前就已經響徹於整個京城,也算是往各式名流權貴家中常來常往的一個人,什麼jīng致輝煌的庭院早已經不能輕易落她的眼,但今日她偏還對這個安靜寧然、格局不大的安宅上了心。
腳下的花徑小道則是用碎瓦片斜著鋪嵌的,青苔綠糙的古意昂然。只憑著這點,她便覺著這位突然出現的小安姑娘不是個俗人。百年老宅可以租,可以買,百年老樹倒也罷了,卻不是人人都會喜歡這碎瓦片鋪的路,遇著那bào發戶,只怕被人看輕了自己,定要換了名貴石頭的。
武婆子滿懷心事地跟著前面那個體型粗壯、面上含笑、卻無一句多餘話的婆子七轉八彎,終於走到一排三間相對獨立,四周都用花樹遮住的房子前停了下來。正中那間房亮著燈,依稀能聽見裡頭有低低的說話聲,年輕女子的聲線清亮溫和,語速不急不緩,聽之令人喜悅。
挑燈籠的婆子輕輕敲了兩下門扉,道:“姑娘,梳頭的武媽媽來了。”
一個小丫頭走出來笑道:“姑娘讓快把人請進去。”
武婆子忙領著兒媳一併入了房內,不及打量房中之人,先就蹲了個福禮,含著笑恭敬客氣地道:“老婆子給姑娘請安,姑娘萬福。”
“快起來,難為武媽媽這麼早的天兒就趕來與我梳頭,真是為難你了。欣欣,快給媽媽看座上茶。”女子的聲音含著笑,十分的溫柔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