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áng昭擦好了劍,慢吞吞地查看劍刃是否鋒利,又為安怡的靜默而奇怪:“為什麼不出聲?你既然死心塌地的護著他,難道不該說點什麼擾亂我的心神麼?”
安怡低聲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沒想過要你死。其實馬車尚未出宮門,我就已經知道你在馬車上了。”
huáng昭冷笑,提劍起身:“又來騙人。可我再不會上當了。”
“我沒騙你。”安怡話音未落,便覺著肩頭傳來一陣劇痛,接著她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恍惚間,huáng昭輕聲說了一句話,她卻已經來不及去咀嚼其中的意味。她看見官兵們明晃晃的刀劍在她身下不遠的地方閃著冷光,還看見不遠處的謝滿棠漂亮得如同一枝暗夜裡盛開的海棠花,相比起來,他身旁的魏之明就像一口黑鐵鍋,還是那種炒菜炒壞了,里里外外都敷滿了油煙鐵鏽的那種破鐵鍋。
安怡覺得自己還算有點臨危不亂的幽默,於是就想笑一笑,不想去考慮自己是否會落下去,是否會剛好落到那些高高豎著的、明晃晃的刀劍槍尖之上,然後死得光榮壯麗。真是不甘心啊,還有很多事沒來得及做呢,譬如,和自己喜歡的人說一聲,她喜歡他,譬如,告訴謝滿棠,謝謝他從未讓她失望過。
安怡覺得她不行了,她的身體猶如灌了鉛似地直往下墜,而從她被扔出來到現在,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團團而立的官兵們甚至於還沒反應過來,因此她墜落的下方刀劍林立。她聽見了一陣驚呼和倒吸氣的聲音,於是她勉力仰起臉來,朝著謝滿棠的方向,燦爛地笑了一笑。她覺得這樣的方式應該能讓他永遠都記著她,再忘不掉。畢竟面對意外和死亡,就沒幾個女人能做到像她這樣從容的,哪怕她其實是蠢死的。
謝滿棠看著橫飛直落還朝他傻笑的安怡,十分不高興地皺起眉頭,隨即一躍而起,將手裡一直蓄勢待發的長鞭揮了出去,在安怡即將跌落的那一瞬間捲住了她的纖腰,再帶至懷中,環抱著她一起落地,一起翻滾。
安怡摔得暈頭轉向,略有些清醒就咧開嘴樂了,正想說兩句好聽話,卻對上了一雙飽含怒火的眼睛。於是縮了縮頭,將頭貼著姓謝的妖怪冰冷卻堅實可靠的胸膛柔柔地擦了擦,低聲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謝滿棠滿肚子的火氣和憤怒瞬間便被這小貓黏人似的挨挨擦擦給磨得沒有了,卻不願意給安怡看出來,便yīn沉著臉將她一把拉起來,安怡疼得大叫,她的手臂被huáng昭一抓一扯一扔之下脫臼了。
“你活該!”謝滿棠一臉的波瀾不驚,手摸在安怡被血浸濕了的後背上,心又涼了幾分,卻不說話,只將她緩緩轉過背去對著他,低下頭去細細觀望。
“脫臼了。背上的傷口不嚴重,他手下留qíng了。”安怡心虛地避開謝滿棠的冷眼,嘗試著準備自己將傷臂托上,卻聽那邊魏之明聲嘶力竭地大吼一聲:“放箭!”
安怡緊緊攥住謝滿棠的手臂,猛地回頭,但見箭如飛蝗,很快就將剛才還不可一世的huáng昭湮沒得再也看不見,不過眨眼的功夫,她就看到一汪濃烈的鮮血無聲地流淌了滿地。huáng昭甚至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抗。
周圍響起震天的歡呼聲,眾軍士以刀劍擊打盾牌,發出震耳yù聾的鼓譟聲,有人興奮地上前去查看huáng昭有沒有死透,有人討好地圍在魏之明身前興奮地說著什麼,也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謝滿棠和安怡。
安怡沉默地將目光從那汪濃烈的鮮血上收了回來,再看向不遠處的魏之明,與魏之明目光相撞時,她淡淡地朝魏之明點了點頭,然後再回眸看向謝滿棠,低聲道:“我剛才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因此很想做兩件事,第一件事是,謝謝你從未讓我失望過。我一直都知道,你會來。”哪怕就是他算計萬千,萬千算計,他也還是會來,因為他是謝滿棠。
謝滿棠目光沉沉地看著安怡,黑琉璃一般的眼睛裡慢慢綻開了一朵絢麗的曇花,明麗而璀璨。許久,他才用再淡然不過的口氣道:“可惜你卻讓我失望了。你沒被蠢死,我卻要為你獲罪,幾輩子的臉都丟gān淨了。”一個為了女人可以隨便放走行刺的叛賊逆賊的臣子,可想而知會受到什麼樣的申飭和嘲諷。
正文第376章如此,兩不相欠
(第三更)
她的確是很蠢,可是她沒有蠢錯,人這一生偶爾蠢一次也沒關係的,至少將來老死之際尚能心安。安怡qiáng忍著立刻就要滾落下來的眼淚,苦著臉道:“你不是一直都很無恥的嗎?難道就不能說,太后的病離不得我,你這是事先和魏之明商量好的計策?兩全其美,難道不好?”
“不好。”謝滿棠搖著頭看向huáng昭的方向:“他等到這一刻,如此做作,就是要讓我不好受。我沾了他那麼大的光,總要還一點回去才是。人一生的福氣是有限的,總是占盡了便宜,以後就再沒便宜可占了。”
那麼她可不可以把遇到他視為是從前的補償?安怡的眼淚這時候才掉下來。
“現在才知道害怕,遲了!”謝滿棠冷著臉遞了一塊帕子過去,忍不住問:“你想做的第二件事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