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這邊收拾妥當,他方起身走到廊下,叫甘辛過來:“今日要去安家做客的,王妃準備妥當了麼?”
甘辛笑道:“甘糙姐姐方才已經使人過來傳信,說是王妃準備好了,就等著公爺一道呢。”
“唔。”謝滿棠志得意滿地迎著了鄭王妃,將人扶上車去,自己騎了紫騮馬在一旁跟著。進了金魚巷,遠遠瞧見安宅門前整潔井然,便微微笑了,吩咐甘辛:“往前頭送信去。”
他心qíng好,連帶著手下的人也高興。甘辛歡喜地跑走,沒多會兒,就見安宅中門大開,以安老太為首的一家子人都笑眯眯地迎了出來,另外還有幾個安氏族裡有臉面的客人和以及薛家大舅、舅母陪著,可見是早就準備好了的。
鄭王妃聽見聲響,摸索著問甘糙:“人好像還不少?不是說他們家人口極少的?”
甘糙含笑道:“似是請了族裡的長輩作陪。”
鄭王妃就笑了:“是該這樣。”男婚女嫁,總要慎重熱鬧一些才好,此番縱然不是正式提親,但也是正式和親戚好友宣布兩家有結親的意願。等到她從安家做客回去,就該請大媒正式上門提親了。這樣重要的事qíng,安家怎麼重視都不為過。
甘糙看著那些人各式各樣的表qíng,卻忍不住有些憂慮,這些天裡,關於安怡的那些流言全都是瞞著王妃的,國公爺固然是好意,怕王妃聽了心煩,但王妃總是要出門走動的,誰知道這些人里會不會有誰把事兒捅破給王妃知道?那時候王妃還不知樂不樂意呢。
什麼鬼魂附身之事當然是無稽之談,但一個姑娘家卷進這種事裡去,被那對噁心人的夫婦一個嫉妒,一個覬覦,被人總是掛在嘴邊談論著總歸不是什麼好事。甘糙悄悄去看謝滿棠,暗嘆公爺好生定力,也忍不住感嘆安怡真是好福氣。
正感嘆間,馬車已是到了安家門前,一群女眷迎上來,熱熱鬧鬧地簇擁著鄭王妃進了門,謝滿棠則被安保良和安氏幾個族人領去外院。甘糙在人群中尋找著安怡的身影,然後與謝滿棠的目光碰上,謝滿棠平靜地看著她,什麼特殊的表qíng都沒有,但甘糙就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順從地對著謝滿棠屈膝行禮,表示自己明白他的意思並一定會照辦。
謝滿棠的目光掠過她,雲淡風輕地跟著男人們走遠。甘糙輕拍胸口,認真地扶著鄭王妃,不時將安家園子裡的景致說給她聽,有人要和鄭王妃說話時,又和鄭王妃說明這是個什麼人。
安老太很得意,覺得今日真是讓那些等著看他們家笑話的人亮瞎了眼,薛氏則有些心虛,因為心虛就越發熱qíng,周圍的人各懷心思,有一心想要促成此事的,也有冷眼旁觀想看最後究竟會有什麼結局的,氣氛便失了那份輕鬆自如。
安怡一身盛裝,站在隱蔽處默默看了一回,吩咐欣欣:“你去前頭找到公爺身邊的小廝甘辛,和他說我有事要見公爺,讓公爺到洗秋台去。”
洗秋台是上次被張家縱火燒毀了的那個院子,早已經荒廢了的,因為裡頭又死過人,家裡又要搬走,就沒有修葺,平日大家都不往那裡去,越發顯得破敗。這不符合欣欣對於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幻想,便噘著嘴道:“那個地方有什麼好?冷冷清清的,景致都沒有,姑娘便是想和公爺說話,也要選個好些的地方。”
這臭丫頭真是被慣壞了,安怡又好氣又好笑,拍了她兩巴掌,不耐煩地道:“讓你去你就去,怎麼這麼多廢話?再多嘴就把你送了平太太家的素心小姐,反正她也挺喜歡你的,和我要過你幾次了。”
欣欣這才朝她吐吐舌頭,一溜煙跑了。
安怡推開洗秋台的院門,一直走到那棵被火熏死了大半的枇杷樹下站定了,靜候謝滿棠到來。
安家的這處宅子並不大,謝滿棠很快就來了,看見她便笑了:“什麼事這麼急?”
安怡朝他微笑著:“我這兩天做了些事,想必你已經知道了。”
謝滿棠不否認:“我一直都很知道,做得不錯。有些事有些人,很合適用雷霆手段在暗黑中一舉殲滅,但有些事有些人,卻不適合這樣做,悄無聲息,只會留下更多的猜疑和流言,唯有光明正大才可以止之。”
他的衣袖上沾了一點糙屑,安怡十分認真地給他摘去了,再十分認真地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如果我把他們倆給弄死了,不小心給其他人發現了,追查起來,我大概就會被bī著一而再,再而三地掩蓋,繼續做下很多事,牽扯進更多的人吧?那樣,你大概也會更忙。若是遮掩不好,人家總會知道我是個殺人犯。”
和之前她殺死胡三賴和宮中的那兩個太監不同,她若殺死了田均和張欣,是不能輕易善了的。如果沒有眼前擁有的一切,她可以為所yù為,怎麼痛快怎麼來,因為有了這一切,她倍加珍惜,就寧願走一條更曲折更長遠,卻更踏實的路。
謝滿棠默默注視了她片刻,輕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件事我原本是打算過一段日子再和我娘說,既然你覺得不妥當,那便由你親自告訴她吧,剩下的事我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