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泓勛心裡難受得不行,他非常不願意勾起牧可的傷心事,於是他俯身親吻她濕濕的睫毛,心疼地說:“不要說了。”
牧可吸了吸鼻子,自己擦去了眼淚,遞給賀泓勛一抹安撫的笑,她說:“就讓我一次說完吧,然後就再也不提了。”
望著她的淚眼,賀泓勛艱難地點頭。
牧可平靜了很久,她的qíng緒在開口的瞬間被調至無人可觸及的頻道,賀泓勛聽到她說:“我上大學那年小舅舅和我說了很多他們的事,他是個優秀的軍人,身上有數不清的傷,我都知道……媽媽的日記我看了無數遍,十歲和二十歲看的時候感覺是不一樣的。小舅舅說那是因為我長大了,是啊,我長大了,知道了不說話是不能解決問題的,知道了這個世界上其實很難找到永恆不變的東西。‘永遠’可以是期望,可以去追求,但不能過於執著。十七年了,我其實說不清自己是不是還恨他們,我知道他們想要我一句原諒,可是,我做不到……對於小姨,媽媽教我的寬容到了極限,至於他,能把媽媽記在心裡就好……”
說到這裡牧可停住沒再繼續。她的話不多,還有些語無倫次,但賀泓勛體會到了她的心痛和矛盾。經過十七年歲月的洗禮,她已經從一個以不說話表達不滿和無力的小女孩子成長成一個善良懂事的女子。赫巧梅泉下有知,一定會為有這樣的女兒感到欣慰。
賀泓勛在彼此的沉默中起身關了燈,他掀被躺上病chuáng,將安靜的牧可摟進懷裡。牧可沒有抗拒,她乖順地窩在他胸前,像個需要保護的孩子。
就在賀泓勛以為她睡著的時候,牧可輕輕地說:“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有過這樣的經歷還選擇和你在一起?”
她的敏感令賀泓勛無言以對。是的,他今晚的確有兩個問題,第一個他沒有猶豫地問出了口,第二個,他遲疑過後沒有說。
“媽媽告訴我人生每個階段都有那個階段該做的事,就像小的時候要安安心心地上學,成年了才能談戀愛,然後結婚生寶寶這樣,一步一步來。她說有一天會有一個男人代替她愛我,讓我不要因為他的職業或身份去抗拒,因為抗拒的不僅是他這個人,可能是後半輩子的幸福。我想她是有預感的,預感到出身軍人家庭的我避免不了會接觸到軍人。這是來自於媽媽的影響,還有就是大伯和小舅舅。”
略微調整了下姿勢,牧可枕著他的胳膊說:“他們都是軍人,我想抗拒都不行。大伯對大伯母很好,大伯母說大伯總是因為年輕時專注工作沒時間陪她而自責,所以在一起的時候就加倍對她好。還有小舅舅,我看得出他對那身軍裝的熱愛,對部隊的忠誠和投入,也清楚他除了工作的出色外,像媽媽一樣無私地對我好。在我心裡,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舅舅和男人。”牧可頓了頓,借著月光看著賀泓勛英俊的臉,低低地說:“你們,很像!”不是對軍人沒有過排斥,但身邊優秀的軍人又真實地存在著,牧可沒理由抗拒。
原來牧可是有戀舅qíng節的。或許對父親的依戀和崇拜已經因為家庭的變故轉移到了赫義城身上。思及此,賀泓勛下意識自語了句:“看來我也搞錯了方向。”心裡想的是:“本以為qíng敵是左銘煌,沒成想是赫義城,還好是舅舅不能自用,否則輸定了。”
“什麼?”他的聲音很低,牧可沒聽清。
“沒什麼。我明白了,睡吧。”賀泓勛親了下她的額頭,勸慰道:“以前的事就此畫個句點吧,以後有我!等出院了,帶我去看看伯母。”
牧可嗯了一聲,把手輕輕搭在他腰間,綣縮在賀泓勛懷裡緩緩睡去。
與牧凱銘和赫憶梅有關的話題總是顯得很沉重。賀泓勛經過與牧可的這一次談話後決定不再提起他們,他喜歡牧可,希望她快樂幸福,他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而那些已經造成的傷害,既然無力改變,就止步於此吧,實在沒必要自苦下去。至於牧可缺失的親qíng,賀泓勛想通過自己的父母家人來彌補。
產生了這樣的想法,賀泓勛對未來重新做了規劃,牧可自然而然地被歸為他生活中極重要的一部份,他決定在自己能力所及之內儘可能地照顧好她,給她一個正常溫暖的家。於是,賀泓勛在第二天做完理療後親自去了趟特種部隊。
對於他的決定,夜亦非常惋惜,他嘆息著握住賀泓勛的手:“沒想到費了這麼大力氣還是挖不過來,我們部隊的損失啊。”
“嚴重了。”略用力回握了下,賀泓勛神qíng淡然地說:“能力卓著的軍官大有人在,我實在不算什麼。不過說實話,我很榮幸。”他彎唇笑了下,自信傲氣的那種。
著實欣賞他的坦dàng和磊落,夜亦也笑了,意味深長地拍了拍賀泓勛的肩膀:“以你的xing格,我以為十拿九穩。你們軍不肯放人,我都差點拍桌子叫板了。”說著,他苦笑了下。
“謝謝!”賀泓勛誠摯地道謝,簡單地解釋道:“如果換作三個月前,我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如果沒有遇上牧可,哪怕要從零開始,哪怕他距上校只一步之遙,他都會一無反顧地接受這樣的挑戰。特種部隊,執行的都是特殊而艱巨的任務,那是步兵的顛峰,多少兵夢寐以求的地方。而他,選擇了放棄。
後來牧可知道他曾面臨過這樣的抉擇時問他為什麼時,賀泓勛湊到她耳邊壞壞地說:“訓練qiáng度那麼大,你老頭我哪扛得住。沒兩年腰就折騰廢了,怎麼做家庭作業啊,嗯?”
對於賀泓勛的避重就輕牧可怎麼會不懂。她撒嬌般坐在他腿上摟他的脖子,感動地說:“謝謝!”
賀泓勛抱了抱她,一臉玩世不恭地逗她:“去給你老公做飯吧,雖說我要求不高,可你也不能nüè待我,總得讓我吃飽吧,否則我餓了可就吃你了。”
牧可賴在他腿上不肯動,輕聲問他:“會不會後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