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倆還是記憶里的樣子,母親姿態萬端,兒子溫文而雅。一見他們,倪一心便起身迎上來,久別重逢似的說:“小瀟啊,終於把你盼回來了。”
這種視程厚臣不存在的行為,實際是在宣告和老程的熟捻,程瀟懂。她把手從對方手中抽出來,毫無寒暄之意地直言不諱:“連我爸媽都不盼我,嫌我鬧,您盼我gān嘛啊。”
倪一心聽見“爸媽”一詞時臉色微有變化,但她控制的很好,幾乎是瞬間就恢復如常,熱絡地招呼程瀟,“坐到阿姨身邊來。”
程瀟偏偏和她隔了個位置坐下,“我左手用餐,坐近了施展不開。”
倪湛則走向程厚臣,穩重得體地說:“程叔,您坐。”待程厚臣坐下才把目光停留在程瀟臉上:“回來了,小瀟。”
程瀟面色如常,語氣平淡:“好久不見,倪湛。”
程厚臣沒有因她對倪一心故意的奚落有所不滿,只在這時說:“從前都是倪湛哥倪湛哥的喊,怎麼忽然改口了?”
不等程瀟反駁,倪湛已經說:“沒關係的,她怎麼習慣怎麼來。”
程瀟輕描淡寫地說:“習慣和喜好一樣,會隨著時間的變化而改變。”
倪湛沒有說話。程厚臣則似乎聽出了言外之意,瞪了他家閨女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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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程厚臣和倪湛持續jiāo流著,是標準的長輩與晚輩的對話模式。最近工作怎麼樣?還好,有點忙。有沒有女朋友?現階段以事業為重,女朋友的事不急。不要只顧工作,應該得智體美勞全面發展,不能忽略終身大事。好,知道了等等,無聊且枯燥。
程瀟遠不如倪湛好相處,她不言不語安安靜靜用餐的樣子,給人生人勿近的冷漠感。為了緩和氣氛,程厚臣說:“知道你回國,還順利通過了換照考試,你倪阿姨非要給你慶祝。”
倪一心理所當然地把這話當成是程厚臣對自己的維護,她笑得溫柔得體,“小瀟學成歸來,我怎麼能不為她慶祝呢。”
“有什麼可慶祝的,都是理所當然的事qíng。再說了,”程瀟抬眸,“程家還是老程當家作主,我沒他事多,也不挑這些虛禮。”
所以,您大可以不必討好我,要嫁老程搞定他就行。
傻子都聽得懂。何況聰明如倪一心。
於是,氣氛比先前更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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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後,程瀟去洗手間,出來時見倪湛站在外面的走廊里,顯然是在等她。
周圍很靜,鼻端浮動著輕微的檀香味道,倪湛看著她,沉澈的目光里有近乎酸澀的qíng緒,“回國有一段時間了?”
程瀟也不隱瞞:“兩個月。”
倪湛很想問一句:“怎麼沒告訴我?”但答案他太清楚了,斟酌過後,他選擇換個話題:“聽說你和斐耀分手了。”
“是啊,你消息挺靈通的。”程瀟無所謂地說:“我太枯燥沒qíng趣,他厭倦是早晚的事。”
倪湛靜默地注視她片刻,似乎是要在她的眼睛裡發現些什麼,然後,“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和他……”
程瀟打斷他,“不提過去,我們或許還可以繼續。”
繼續粉飾太平,維持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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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和來時一樣,倪湛與倪一心同路。程瀟正準備上車,手機就響了。是顧南亭,接通後那位直接說:“原地別動,我馬上過來。”
程瀟回身,並沒有在會所的復古主義派建築周圍發現他的身影。她有一瞬的猶豫,最終還是和程厚臣說:“我晚點再回家。”
程厚臣一般不gān涉女兒的生活,只說:“注意安全。”就上車走了。
顧南亭的保時捷隨後從地下停車場駛出來,他傾身打開副駕位置的車門:“上來。”
程瀟看著他,白色襯衫,濃黑短髮,稜角分明的臉,幽深沉湛的眼,“不是偶遇這麼簡單吧?”
這是繼面試那天相遇後,他們首次見面。顧南亭實話實說:“夏至說你今晚會來這裡,我特意過來等你。”
程瀟看著那雙幽靜如湖泊的眼睛,上車,“是夏至出了什麼差錯嗎?”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他們的jiāo集點。
“我還以為,”顧南亭刻意頓了一下,直到把保時捷駛上街道才繼續,“我還以為,你把夏至安cha在我身邊,就準備當甩手掌柜對我不聞不問了?”
程瀟側目瞥他:“你想多了顧南亭,夏至應聘助理,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顧南亭心裡當然是有數的,但嘴上還是說:“那為什麼不提前告訴她我是誰?”
程瀟覺得這個人比自己還奇葩,“除了你的尊姓大名,我還知道更多嗎?或者你以為我應該對你充滿好奇和好感,提前對你的生平做個功課才對得起你的鼎鼎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