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開啟航空維修的職業生涯,就註定了他所承受的壓力,不比飛行員輕。
程瀟佩服倪湛年紀輕輕卻有著一名老機務對職業的熱愛和尊重。
**********
次日程瀟上航線時,關於航空維修的實地jiāo流正在機場進行。
得到塔台管制員“可以推出開車”的指令後,副駕駛程瀟作為輔助cao縱者接通防撞燈。
機長林一成下達指令:“執行開車前檢查單。”
程瀟逐項念檢查單,林一成確認回答。
檢查單完成後,林一成與地面聯繫:“機務,可以松剎車了嗎?”
地面機務回答:“可以松剎車。”
林一成cao縱剎車手柄,並發出口令:“剎車已松,可以推出。”
機務隨即指揮推車將飛機推到指定開車位,然後給駕駛艙發指令:“機組清剎車,可以啟動發動機。”
林一成把剎車手柄設置在n位,“剎車剎好,啟動二發。”按程序啟動二號和一號發動機後,他說:“機務,啟動正常,再見。”
地面機務回應,“左邊看手勢滑出,”停頓了一秒,又補充了一句:“程瀟,再見。”
林一成面色無異地cao縱點火器至正常位,關斷apu引氣。與此同時,程瀟神色無劇地開始做動作。完成後,兩人進行飛行cao縱檢查,以及執行開車後檢查單。
當塔台管制員給出“可以滑出至跑道頭”的指令,林一成打開滑行燈,給機務滑行手勢,接著鬆開剎車,cao縱飛機滑行。
程瀟聯繫塔台:“2366請求進跑道05。”
直到飛機起飛,開始爬升,程瀟都沒有往舷窗外看一眼,更沒有多說一句與飛行無關的話。但她知道,今天站在飛機旁招手,向她們示意準備完畢可以安全起飛的“機務”,是根據研討會安排帶領各公司機務工程師在停機坪進行現場作業的——倪湛。
**********
夏至以中南航空雜誌記者身份,和倪湛一樣,清晨六點準時到達機場,通過安檢進入停機坪。那時,中南航空一架編號為3596的空客a320飛機已停在第26號登機口,整裝待發。
夏至目擊了倪湛檢查起落架、測量胎壓、做燃油沉澱測試、進入飛機駕駛艙對飛機的各項系統做全面檢查,並復位飛機慣導系統等航前維護的全部工作。
然後,林一成和程瀟的機組開始登機。飛行準備完成後,旅客陸續登機。之後,隨著程瀟申請推出飛機,塔台的放行指示燈亮起,倪湛以手勢指示飛機滑出,到最後他說:“程瀟,再見。”zn2366航班準時從g市起飛。
夏至終於知道,每架飛機起飛前,站在地面揮手的機務人員,是怎樣開始他們一天的工作的。但她沒有更多的時間目送程瀟的飛機飛得更遠,也無暇想太多,就又開始和倪湛他們忙碌起來。因為早航班起飛後,還有幾十架短停航班即將飛來,而短停維護時間緊,如果不能在飛機經停的有限時間內完成所有工作,會導致後續航班遭遇延誤。
明明是冬天,零下十幾度的戶外作業,包括倪湛在內的所有研討會的機務成員的工作服卻是濕了又gān,gān了又濕的狀態。直到下午四點半,林一成和程瀟的機組飛抵回g市,倪湛又帶人對飛機進行航後維護保養。他親身實踐的樣子,沒有身為機務總工高高在上的架子,也完全不像是在做jiāo流或指導,而是僅僅做著一名機務工程師份內的工作一樣,嚴謹而認真,專業而敬業。
夏至知道,這份嚴謹與程瀟無關,而是倪湛對機務工作的熱愛。她在偌大的停機坪上真實地感受了一次機務的一天。對於機務,她有了更深的了解。至於倪湛,她在完成一天的採訪工作後,給他遞了一瓶水。
倪湛擰開後一口氣全喝了,才說:“謝謝。”
夏至說:“已經是總工了,有必要那麼拼嗎?”
倪湛苦笑,“不拼怎麼當得起這聲總工?”
是啊,看似光鮮的職業背後,都有不為人知的心酸。從前,對於空乘,飛行員,機務,夏至都曾羨慕過,可真正接觸才知道,在同行的眼中,他們竟然是:服務員,司機,和修自行車的。
夏至語氣緩和了些,“看你工作的狀態,忽然不那麼討厭你了。”
倪湛神色不動,“如果是程瀟對我這種話,我會高興得忘了自己是誰。”
夏至笑了下,“現在才意識她的重要xing晚了點吧?”
倪湛遠遠地看著那架他晨起做過航前檢查,剛剛又在它落地後做了航後維護保養的程瀟cao縱過的飛機,像是在問夏至,又像是自言自語:“我只錯了一次,就那麼不可原諒嗎?”
“你終於肯承認你錯了。”夏至偏頭看他,“可惜,不是所有錯誤,都有改正的機會。況且,有你那位母親的存在,你怎麼可能還有機會?”
倪湛看著她,yù言又止。
“我幫不了你,也不會幫你。”明知是傷人之語,夏至還是說:“程瀟是個有主見的,她不需要被說服。況且,我從來不認為你是她唯一正確的選擇。”
“是因為,”倪湛把手中空的礦泉水瓶捏扁,“顧南亭嗎?”
夏至略顯意外,“你眼力還不錯,看出了他們之間的微妙。”
其實,她是善意的提醒吧,讓他知難而退。
倪湛卻不願意承認,“我是覺得顧南亭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