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半天,回我媽:“這麼說……是有張支票,多少錢來著?”
我媽沉吟:“所以你沒有問過他,他也沒有和你提起?”
我灌下去半瓶汽水,有點兒清醒過來,我說:“應該是有一些原因,聶亦他……”三個字出口竟有一點兒啞澀,我舔了舔嘴唇,接著說:“他應該有自己的考慮,不告訴我總有不告訴我的理由,您不是跟我說過,人有時候要懂得克制自己的好奇心?”
我媽苦口婆心:“問這事是媽媽擔心你,我真是挺擔心你,最近常失眠到半夜,翻來覆去地還影響到你爸,你都不知道,為了不影響他我只好……”
我灌下去另外半瓶汽水,說:“克制自己不翻身嗎?真是對不起你呀媽媽。”
我媽冷酷地說:“只好讓你爸去睡客房。”
我握著空汽水瓶子說:“……真是對不起爸爸呀……”
我媽語重心長:“可能是我太擔心你會經營不好一段婚姻,非非,畢竟婚姻和戀愛是很不同的。”她嘆氣:“戀愛是一段親密關係的開始,但缺乏經營智慧的婚姻,往往是一段親密關係的結束。”
我恍惚了一下,想起和聶亦的這段關係。其實我已經經營失敗了,說不定根本不會再有什麼婚禮,也不會再有什麼婚姻。
我媽續道:“不過你懂得婚姻的基礎是信任、不好奇、不猜忌,這其實已經是一種了不得的經營智慧了。”她自個兒安慰自個兒。“我覺得你應該會把這段婚姻經營得很好,畢竟你是我生的,就算笨也不可能笨到哪裡去。”安慰完自個兒之後,我媽大感輕鬆:“看來今天晚上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你爸也不用再睡客房了。”
我心懷愧疚地說:“媽我可能……”話都還沒說出口,心滿意足的鄭女士已經掛了電話。
我拿著手機發了半天呆,童桐路過時提醒我:“非非姐,冰箱門打開那麼久你不冷呀?”我才醒過神來,埋頭看,手機屏幕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我劃拉到簡訊那一欄。理所當然沒有聶亦的簡訊,離我們分手那個早晨已經差不多一個星期了。
當天深夜,印尼拍攝的所有後期工作全部完成,提供給《深藍·蔚藍》的照片一選再選,最終定下來二十張,根據主題分類排好順序,由童桐整理好寄給對方編輯。
淳于唯打來國際長途祝賀。
據悉唯少新近jiāo了位前往羅馬度假的法國女友,女友甚為làng漫,為了他們這場命中注定的相愛能夠天長地久,非要大晚上去特雷維噴泉扔硬幣許願。qíng聖淳于唯同學此時正被淹沒在人cháo涌動的噴泉跟前心如死灰。
我們閒閒jiāo談,話筒似乎被捂住,電話彼端傳來一陣不太清晰的法語對話,對話逐漸變得急促,“啪”的一聲響,淳于唯重新切換回中文頻道,悻悻然同我抱怨:“說你們女孩子最厲害的武器是眼淚的那位仁兄,一定沒有試過被長指甲撓臉的滋味。”
大致是這麼一個qíng況,淳于唯的法國女友扔硬幣前突然心血來cháo,讓唯少發誓會愛她一生一世,唯少捂上話筒深qíng款款:“阿芙拉,你是我的一切,我發誓愛你一生一世。”但問題在於,阿芙拉是他三天前才分手的那位英國來的前女友的名字。然後他的現任女友——法國來的克拉拉就氣憤地拿長指甲撓了他一臉,並宣布他們這場命定之愛就此終結。
淳于唯唉聲嘆氣:“既然失戀了,我就早點兒來參加你的婚禮,雖然婚前你可能很忙,但至少還有寧寧能安慰我的qíng傷。”
我原封不動地將這句話轉述給了剛從衛生間出來的寧致遠。
寧致遠滿面驚恐:“媽的,我得出門躲幾天。”撲到工作檯前拿起地球儀來研究了整整一分鐘,表qíng嚴肅地面向童桐:“麻煩幫我訂一班去‘神仙的城、偉大的城、幸福的城、堅不可摧的城、玉佛的宿處、被贈予九塊寶石的世界大都會’的機票!”
童桐一臉茫然:“被贈予九塊寶石?那是……什麼鬼地方?”
寧致遠敲桌子:“我們這種高智商團隊怎麼就收了你這種沒文化的笨蛋!”
我幫童桐解惑:“那是曼谷的全稱。”
電話那頭的淳于唯興奮道:“曼谷?寧寧要去曼谷?哎哎,那我在曼谷和他會合好了,給他一個surprise(驚喜)。”
寧致遠還在認真地告誡童桐:“悄悄訂啊,可別讓唯少知道了。”
我緊緊地閉上了嘴。
凌晨三點大家才收拾睡覺,我一時半會兒睡不著,捧了杯咖啡站落地窗前看夜景。無論在夜間的哪個時刻,金融中心總是不缺燈火。燈光太亮,總讓人感覺浮華,就連天上的月亮都熱鬧起來。這景色是人間的景色,和海底不同。和聶亦的湖邊別墅也不同。莫名就想起那座月桂湖邊的別墅,那天晚上我和聶亦聊了我喜歡的歌,還跳了舞,那真是一段好回憶。
我一口一口喝咖啡,童桐從浴室里出來,邊擦頭髮邊好奇地湊過來:“非非姐你在看什麼?”
我說:“有一輛huáng色的保時捷變成了汽車人,正扶一個老奶奶過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