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敏感起來,我說:“你們……”
他看了我兩秒鐘,有些釋然,也有些難堪,他道:“我是他最好的朋友。”頓了頓才加了句:“他一直這麼認為。”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卻想起他剛才說什麼時間,我說:“你說你沒有時間了是指?”
他像是渾不在意:“我的肺部長了個不太令人歡迎的小東西。”
我捂住嘴。
他卻道:“能很快見到他,對我來說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說這話時他甚至對我彎了彎眼睛。他今年四十多歲,一直保養得很好,臉上並沒有烙下多少歲月的印記,那樣笑起來時甚至像是很有jīng神,整個人富有魅力,完全看不出來是個絕症病人。
沒過多久許書然就回來,兩人開始聊近年的冒險,還有一些特別的攝影嘗試,所有的話題都很有趣,但我一直無法集中jīng神加入jiāo談。顯然許書然並不清楚杜蘭的身體狀況,這場小聚眼看就要往深夜發展的趨勢。我藉口旅途勞頓,許書然這才終於找來司機。
那晚我很晚才睡著,睡著了也不得安寧,儘是離奇夢境,醒來已經是次日下午。聽杜蘭昨天提起這趟旅行安排,說過今天下午就會離開L.A.,我趕緊打電話去他房間,卻無人接聽,再打去前台,聽說他已經退房。
無論是杜蘭的感qíng還是他的病qíng,都叫我感到難以言說的沉重。
我突然特別想念聶亦,想和他說這件事,想他總有好的道理教我看開這生離死別,人事無常。但我沒有手機,我也不知道去哪裡才能找到他。就像我媽寫的詩:“這世界如此巨大,有山有海,將我們隔開,親愛的,我找不到一條路,到你的身邊去,或是讓你,到我的身邊來。”
12.
舊金山離L.A.幾百公里,飛一趟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室內有個挺大的亞州博物館,上網瀏覽時發現有個日本只拍花鳥山林的攝影師這段時間正好在那裡展出近幾年的jīng選作品,就準備去看看。晚飯時間碰到許書然。許導大約是想盡地主之誼,詢問我接下來的安排,聽說我打算逛去舊金山看展,言談間流露出興趣。
結果第二天下午果真在展覽現場碰到許書然,站在一幅處理成水墨風格的雲霧風景跟前,視線凝在牆壁上的巨幅照片上,眼神卻像是放空了,模樣有點神遊天外,我站在他旁邊好一會兒他都沒發現,異步時還差點撞到我身上。匆忙說對不起時才發現是我,他像是愣住了,定格在那兒好幾秒,然後突然像是被打開了什麼開關,如釋重負地走過來一步,笑著道:“我想可能會碰到你,沒想到真碰到了。”
我也看著他笑,又看看他周圍:“許導一個人?”
他點頭:“一個人。”終於反應過來我在暗示什麼,哭笑不得道:“你以為我帶了女伴?”
我繼續笑,理解地拍拍他的肩:“不用防著我,我不是娛記,不會回去亂講,你enjoy。”說完退了兩步跟他心照不宣地眨了眨眼睛,就笑著準備離開。
沒走兩步他卻跟了過來,單手揣在休閒褲褲兜里,目視著前方道:“沒和你一道不是因為有女伴不方便,是因為今天上午我才確定自己有時間過來,以為你一大早的飛機已經飛過來了。”頓了頓又道:“我已經空窗好一段時間。”
我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看不出來許書然一個花花公子,分個手還能傷qíng這麼久,可見他對Erin應該是很不一般,可既然放不開gān嗎還要分手,我倒是不太認為會是Erin主動要甩他。花花公子的世界也是讓人搞不懂。
他問我:“看完展你有什麼安排?”
我又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說:“沒什麼,就瞎逛。”
他點了點頭。
我不太理解他點這個頭是什麼意思,就直問了,我說:“你點什麼頭?”
他說:“謂也跟你一起逛逛吧。”
我更驚訝了,我說:“難得過來一趟,你一個單身男青年跟我這種已經死會的有夫之婦瞎逛什麼瞎逛,酒吧夜店到處都是,辣妹那麼多,去嗨呀。”
他皺眉:“我在你心裡是這種形象嗎?”頓了頓才道:“我不怎麼去酒吧夜店。”
我說:“什麼這種形象,酒吧夜店又不是什麼不好的地方,我結婚前經常去,好吧。”
他沒說話,我們就又走了一會兒,他突然道:“我不能和你一起逛逛嗎?”
我看他今天是跟逛一逛槓上了,隨意道:“你不嫌無聊我無所謂,有人幫我拎東西我求之不得。”
他偏頭看我:“拎東西?”
我說:“是啊,我待會兒去逛mall,給聶亦買幾身衣服,哎……你走那麼快gān嗎?女人的瞎逛就是逛商場啊!你以為是逛什麼?”
當晚去買了手機,購了半箱子物,許書然倒是沒跟著來,估計聽從我的建議找地兒嗨去了。剛回到酒店將手機卡上好就收到童桐簡訊留言,說有急事讓我趕緊打給她。
我就趕緊打給她了。
沒響兩聲電話接通,童桐劈頭蓋臉問我:“非非姐,你和姐夫聯繫上了嗎?”
我反應了下她說的姐夫是誰,整個人都坐直了,我說:“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