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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七,容潯二十四歲生辰。

暮chūn的雨無休無止。鶯哥在趙國的任務中受傷,手臂被利劍劃出一道可怖長痕,本應放緩行程將養,卻惦記著容潯生辰,一路風餐露宿,緊趕慢趕七日,終趕在四月十六回到了四方城。趙國盛產白瓷,她想著要親手做一件瓷器帶回鄭國給容潯做生辰賀禮,遺憾的是刀雖使得利落,手工卻連三歲小兒也及不上,跟著做陶瓷的老師傅學了好幾日,才勉qiáng弄出一個奇形怪狀的杯子,喝酒嫌大,喝茶又嫌小,真不知道可以用來喝什麼。但杯上的白釉卻上得極好,剔透瑩潤,看似價值不菲。她將杯子用絲綢一層一層包好,行路七日,帶回四方城,才踏進容府大門,已迫不及待要奔去容潯房中拿給他看。人人都說鶯哥冷qíng,冷qíng的人偶爾流露這樣孩子氣的一面,其實是巨大的萌點……

落雨傾盆,院中梧桐遮天蔽日,陣陣chūn雷就落在濃蔭之後,桐花在雨中瑟瑟發抖。應門的小廝遞給她一把傘,她將蓑衣取下,抱緊懷中用絲綢裹了一層一層又用油紙仔細包好的瓷杯,嘴角浮起笑意,撐了傘逕自踏入雨中。免了屋外隨伺小丫頭的稟報,她想著要給他一個驚喜,想著他此時看到她會是怎樣表qíng,眉會是如何的蹙起,又是如何鬆開來做出似笑非笑的模樣,甚至想到他見到她會說的第一句話“怎麼這樣快就回來,這一趟可順利?”

歸途馬急,濺起的泥點子悉數灑上斗篷,她將斗篷脫下,並了油紙傘一同jiāo給屋外的小丫頭,只抱著懷中瓷杯,身法利落地閃過半開的房門。天邊扯出一道閃電,如同神將的銀槍劃破蒼茫暮色。閃電帶過的濃光里,容潯正立在書案後提筆寫什麼字。

除此之外,一貫閒人免進的書房中,妹妹錦雀竟也兀自撐腮坐在案旁。

內室寂靜,能聽到láng嚎划過宣紙的聲響,容潯埋頭寫了好一會兒,抬頭望向錦雀時,眼裡含了隱約的笑:“這兩個字就是錦雀,你的名字。”原本坐著的錦雀好奇站起,立在書案旁,仔細端詳案上宣紙,半晌:“那這邊這一行字又是什麼……”話尾和著天邊猛然響起的怒雷轉成一聲驚叫,同時緊緊捂住耳朵蹲在地上。正執起墨石研墨的容潯愣了愣,打量她半晌,伸手將她拉起來:“這麼大了還怕打雷?”話未落雷聲接連響起,剛被拉起來的錦雀捂住耳朵朝後一退,腿被桌子絆倒,他趕緊伸手將她抱住,免了她腰骨撞在桌子角,蹙眉道:“怎麼這樣不小心。”很久,他沒有放開她。她兩手仍緊緊捂住耳朵。

有些東西越是用力越留不住,就如鶯哥的愛qíng,就如她手中瓷杯。內室外一聲悶響,錦雀眼睛驀然睜大,死死望住門檻處一截紫色裙角。銅燈台只點了一盞燭火,映得室內一片昏huáng。晦暗光線里,容潯嗓音淡淡的:“誰?”紫色裙角移動,錦緞摩擦的沙沙聲就像晴好時院中梧桐隨風起舞,一身紫衣的鶯哥站在內室門口,鬢髮在斗篷里裹得太久,散亂cháo濕,縛在頰邊額頭,臉上神qíng冷如四月涼雨。又是一聲滾雷,似鐵錘自高空砸落,錦雀在容潯懷中重重一抖,猛地將他推開,自己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昏huáng燭光映一副銀紫衣袖,上有蕙林蘭皋。

將錦雀扶著站好,容潯轉頭看向門口的鶯哥,仿佛才發現她:“怎麼這樣快就回來,這一趟可順利?”連開口所言都是她此前預想,一字不差。

她看著他,半晌,冷淡神色兀然浮出一絲笑,笑意漸至眼角,過渡猶如枯樹漸生紅花。臉上驟現的風qíng,假如久經歡場的青樓女子看到,就要讓人家飲恨自殺。那風qíng萬般的一笑隱在濃如蝶翼的睫毛下,未到眼底:“事qíng辦得早,便早些回來。”

室內靜謐,容潯抬頭掃她一眼,重執起案上筆墨:“那便下去歇著吧。”眼風瞟見地上黑色的布裹:“那是什麼?”她轉身yù退,聞言拾起方才落在地上的包裹,頓了頓:“沒什麼,不打緊的東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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