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見到楊蔚琪,和和都覺得內疚,所以當她偶然得知楊蔚琪三個鏈墜只收集到兩個時,立即把自己剛得到的那一隻轉送給她,也顧不上鄭諧是否高興;當楊蔚琪表明喜歡她畫的禮服時,她熬了一整夜幫她畫圖。
但是,那一回意外明明是在她出現之前發生的,而且,鄭諧雖然算不上花花公子,可也不是什麼純qíng少男。
“我gān嗎這麼心虛,我真的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她咬著手指,很鬱悶地想。
半夜,和和躺在chuáng上,聽著窗外不絕於耳的鞭pào聲,沒有睡意。手機簡訊到十二點半時終於消停了,她為了能睡個不受騷擾的覺,把手機關機。
過了一會兒,她又爬起來,重新開了機,但那個直撥給鄭諧的快捷鍵始終沒有勇氣按下去。然後她編寫簡訊,只有四個字:chūn節快樂,點了發送,又立即按了取消。
和和躺在chuáng上翻來覆去,外面的噪音吵得她心亂如麻。
最後她光著腳下chuáng,打開電腦,給鄭諧的那個只登錄過一次的帳號郵箱裡發郵件。她寫了改,改了又改,費時半天,最後只發過去一張圖片,是用滑鼠畫的兩隻拱手作揖的謙卑的小貓,一隻上面寫了“chūn節快樂”,另一隻上面寫“對不起,我錯了”。
儘管鄭諧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看得到這封郵件,或許他連看都不看就刪掉了,但是畢竟她的心意已經送出去,她自己可以稍稍安心了。
每年初一的下午,和和都去給鄭諧的爸爸拜年,因為他只有下午才有可能在家。她提前向鄭伯伯的秘書探聽了老人家的行蹤,踩著準確的時間過去了。
按她的經驗,鄭諧過年的時候很討厭在家裡待著,因為有很多人來來往往。以前每到這時候,一般都是他帶著她在街上轉,看電影,或者去遊樂場。今年,想必他會帶著楊蔚琪在街上逛。
她果然沒見到鄭諧,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掩不住的失落。
向來目光如炬的鄭爸爸並沒發現她神色有一點異常。老人大概為公事所累,神qíng很疲倦,但是見到她很高興。他與鄭諧一樣,無論她工作多少年,都只當她是小孩子,照例送她紅包,而且不得推拒。
告別時,老人家親自送她到門口,輕輕拍了拍和和的頭:“和和,你若是我的親女兒就好了。”他從不曾這樣失態過,和和驚詫莫名,鄭父似也發覺這話有歧義,更正了一下,“我跟你倩柔阿姨都喜歡像你這麼乖的女孩。”
他堅持要司機把她送回家。
司機老王話很多,和和以前坐他的車,他通常要說上一路,但是今天卻異常的沉默,連和和都有一點不適應:“王叔叔,您有心事?”
老王長嘆一聲:“和和,在這些人里,小諧那個傢伙大概也只會聽你一句勸。你給他打個電話,讓他給他爹賠個不是吧,別這麼僵著,老爺子都要被他氣出病來了。”
“他們怎麼了?”
“唉。”老王又使勁地嘆氣,“這個孩子,從小就教人省心,是老爺子的驕傲,哪裡知道偏偏在這麼大的事兒上鬧妖蛾子啊。”
和和的心跳快了一拍:“他……鄭諧哥哥現在在哪兒?”
“沒回來呢,跟老爺子鬧了一場,連chūn節都不回來了。”
“發生什麼事兒了?”
“老爺子沒講,只是氣得罵人。我隱隱約約地聽著,似乎是那樁婚事chuī了?和和,真的連你也不知道啊。”
和和的心慢慢地下沉,肩膀上仿佛壓了重物,她說不出話來。
這一直是她最害怕的一個結果。
興許是老王聽錯了,鄭諧是因為別的事跟鄭伯伯鬧翻的。她這樣猜想。
但她的自欺欺人沒維持多久,剛回家,媽媽就對她講:“我今天聽老孫說,鄭諧的婚事取消了。你知道這回事嗎?”
“我……我怎麼會知道呀。應該是……是誤傳吧,他倆都不是那種輕率的人,不會拿婚姻開玩笑的。”
“也許吧。”和和媽輕描淡寫,但和和覺得媽媽的眼神就像探照燈,烤得她有燒灼感。
和和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的存在很有意義。
她一直以為自己只是鄭諧的小影子。而當她逃離鄭諧以後,她就變成了蒲公英。
但是過了初一以後,就開始有人陸陸續續地找她。甚至在她去福利院陪伴那些孤寡老人和棄兒時,他們也能找到那兒去。
來找她的有鄭諧的姑媽、堂姐、表姐、鄭諧爸爸的秘書,甚至還有鄭諧那個一心做學問總記不清和和年齡的姑父。
他們以關照即將要遠行的和和為名,送她禮物,送她祝福,問她是否需要幫助,但最終的目的都基本一樣:向她打探鄭諧的婚事告chuī真相;希望她能勸說鄭諧回心轉意;更多的是希望她說服鄭諧與老爺子重歸於好。
總之她聽了很多關於這一樁婚事告chuī的利害關係分析,關於鄭老爺子被氣到之後的身體狀況的描述,以及鄭諧這個打從娘胎出來就一路優秀到現在的孩子的人生終於有了這麼個污點的感慨。這些話聽得她心亂如麻。
“可是關我什麼事!我什麼都沒做!”她等到四下沒人的時候,對著牆壁大聲說,但心頭偏偏又沉甸甸的,惴惴不安。
如果退回兩三周前,或許她還可以勉為其難地硬著頭皮完成被jiāo付的重任,但是現在,她實在是有心無力。鄭諧願不願聽到她的聲音都很難說。何況,按照她對鄭諧的了解,如果鄭諧不想聽一個人說話,以他qiáng大的心理屏蔽能力,即使那個人天天圍在他的身邊,他也可以完全視那人為透明,那人無論說什麼話,他都可以完全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