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哭夠了,少臣說:“溫靜雅,如果你我都到了三十歲的時候,彼此還沒有合適的人,不如我們結婚吧,總好過跟不熟悉的人一起生活。”
我又哭起來:“去你的,我的行qíng才不會那麼差!”
“隨便你。只是你得擦亮眼睛,找一個愛你勝過愛他的人,不然你一定會吃虧。”
2000年
少卿哥與紫嫣的事終究曝了光,因為他打算娶她。
我不知道這其中有多慘烈,因為當時我被公司派到外地學習半年。媽媽在電話中說,向來懂事又聽話是我們這群同齡人標本典範的少卿哥,這回不知怎麼就魔障了,與家裡誓死抗爭,程伯父幾乎要與他斷絕父子關係,蕭伯母氣得病倒了。
“還好那個女子識時務。”媽媽說,“她接受了程家開出的條件,主動離開少卿,已經出發去歐洲留學了。”
我的心沉到谷底。媽媽說,少卿哥被有著軍官作風手段qiáng硬的程伯伯軟禁在家中,已經兩星期。
回家後,我去看望少卿哥。他瘦了很多,全無往日儒雅的風度與翩然的神采,但是他這樣憔悴的面容與神qíng仍然令我心動與心疼。
在那此瞬間裡我第一次恨秦紫嫣。這個男人正在為了他倆的未來拼死抵抗,而她一句“我累了”便飄然離去。或許得到的太容易,所以她放棄得這麼輕率。
蕭伯母見到我很高興。她說靜雅你一定替我們好好勸少卿。少臣不肯回來,拒絕cha手這件事,能與少卿說上話的也只有你了。
我終究還是背叛了蕭伯母的信任與託付。我天天來陪少卿哥,令程宅的所有人放鬆警惕,所以我順利地幫少卿哥偷出護照,替他買好機票,並親自開車把他送到機場。
蕭伯母,即後來我的婆婆,直到若gān年後,每逢教育我時,還時不時地翻舊帳,拿這件事上綱上線地給我扣帽子蓋罪名,每每令我表面不敢反駁半句又內心抓狂。
直到很久以後我也不知這件事我是否真的做得對。因為兩周後少卿哥形銷骨立地回來,出了一點意外,又大病一場,差點賠上xing命。
他是否找到了紫嫣,他們之間又發生了什麼,他終始沒有說過,或許這會成為一個永遠的謎。
在他昏迷不醒的那些日子裡,我日日守在他的病chuáng前。他說得對,我們兩家這樣熟,雖然無血緣關係,但我一直如同他的小妹妹。他對我只有親qíng,沒有愛qíng。
那裡我多怕他再也不會醒來。我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時間為他讀書念報,講我們小時候的事:有一回我和少臣在山上迷路,他一路找到我們,背著我下山;那一年大人們都不在家,我把做飯的阿姨氣跑了,所以他為我和少臣連續做了一星期的煮飯公……
因為他始終沒有任何反應,所以我給他講我從何時開始喜歡他,我記得住我喜歡他的每一個瞬間,他在校運會上做旗手的時候,他參加演講比賽的時候,他低頭沉思的時候,他第一次在我面前醉酒的時候,甚至還有他為紫嫣憔悴的時候……
我羅羅嗦嗦說了那麼多,說到聲音沙啞。我說:“請你振作起來。生活不是只有愛qíng,你的人生也不是只屬於一個人。你現在這樣子,何止對不起對你寄予厚望的父母和師長們,你連我都對不起,我喜歡的人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再後來,我趴在他露在被子外的胳膊上睡去,淚水一滴滴落下,洇濕他的袖子,洇濕他的被褥。
我在夢裡回到小時候,那裡我頑劣無比天天上房爬樹,有回從樹上掉下來,他來不及接我只好自己做ròu墊,被我撞倒在地。他躺在地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我以為他死了,哭得驚天動地,後來他突然睜開眼睛嚇我。
那時候真是好,可惜再也回不來。
我在流淚的夢中感到有一隻手輕輕撫摸我的頭髮。從我的少女時代開始,它便再也沒有這樣對待過我。我繼續趴在那隻已經濡濕一片的胳膊上不敢動,生怕美夢驚醒,然後我聽到少卿哥沙啞的聲音:“靜雅,如果你的心意到現在仍未改變的話,那麼,請你嫁給我。”
這場婚姻事令溫家與程家欣喜萬分,只除了不知所措的我。
但多票對一票,我微弱的反對聲音淹沒在長輩們如cháo般洶湧的欣喜中。
就這樣隨他們去吧,隨命運去吧。這麼多年,我那麼用力地想念他,那麼用力地遺忘他,現在,我已經沒有力氣再拒絕他。
婚禮籌備得很快。婚禮的前兩周,少臣突然回家了。
我去找他,被告知他與少卿去打球。我心下不宄,一直在少卿屋裡等著他們。
那天他們回家很晚,少卿哥是被少臣扶回來的,他的胳膊綁著繃帶,而腿也顯然受了傷,一回家就躺到chuáng上,以後的幾天都不能正常活動。
少卿說,打球時少臣失了準頭,幾次將球甩到他身上。
我與少臣玩過球,他那個人,如果只需五分力氣,他絕不多用一分。而少卿身上的傷,如果用球來砸,那他分明是用了百分之二百的力氣。
第二天早晨我碰到正晨跑的少臣,見到我,他也沒放慢速度,我追了很久幾乎上氣不接下氣才追上他。
“你為什麼打你哥?”
“我跟我哥的事,與你無關。”
“以前是與我無關。可現在你打的是我的未婚夫。”
少臣停下腳步,朝我笑了笑:“那倒是。我居然忘了向你道賀,恭喜你這麼早就能嫁人,並且如願以償。”
“你發的什麼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我只是有點意外,我還以為以後你會嫁給我。”
“你千萬不要說,你是在嫉妒你大哥!”我被他的表qíng與腔調氣到昏頭,連這麼沒水準的話都喊了出來。
“你不妨就這麼認為吧。”程少臣轉頭又大步向前跑,這一回我再也追不上他的腳步。
少臣第二天就走了。我一度擔心他拒絕參加我的婚禮。
但我與少卿結婚的前一天,他還是回來了,在婚宴上替少卿擋了幾乎全部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