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笛側頭看她,她神qíng平靜,看不出什麼qíng緒:“秋秋,你這樣什麼都考慮到,活得累不累。”
“我要考慮不到,給別人給自己惹下麻煩再來收拾,只會更累。”葉知秋看下時間,快十點了:“回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她拿上外套,跟辛笛再見,下了電梯穿過大堂,迎面卻碰上曾誠走進來,一瞬間她幾乎想側過臉去裝沒看到,卻又意識到這念頭實在是很蠢,只能笑著打招呼:“曾總,晚上好。”
“晚上好,知秋,你也住這邊?”
“不,我住附近,過來看看小笛,先走了,曾總再見。”
她也不等曾誠回答,拔腿要走,不料曾誠笑道:“知秋,怎麼我覺得你有點躲著我。”
葉知秋尷尬得不知說什麼好,已經邁出的步子硬生生煞住:“曾總,哪有這回事。”
曾誠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不早了,我送你過去。”不等她說什麼,已經轉身替她拉開門,葉知秋只能先走出去。北京初chūn的夜晚頗有寒意,走出去後,葉知秋將運動外套的拉鏈直拉到下巴底下。曾誠穿著西裝,襯衫還敞開一粒扣子,他走在她身邊,隔得並不近,但葉知秋依然有說不明白的不自在。
她從進索美開始,就和其他員工一樣,對著不怒自威的曾誠會不由自主緊張,用辛笛的話講就是“被他的眼睛一掃,心裡就會七上八下”,哪怕現在辭職了也做不到言笑自若,更別說是在接了方文靜那個電話後。想到那通電話,她只能暗暗嘆氣,搞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攤上如此脫身不得的戲碼。
曾誠突然指一下路邊:“記得這裡嗎?”
這是一個小小的社區醫院,門前亮著應診的燈箱。葉知秋立住,她當然記得。幾年前,她在索美工作,也是到北京來布展,不適應天氣變化,突然感冒了,當時沒太在意,仍然qiáng撐著加班到凌晨把工作做完。
回酒店睡了幾個小時,葉知秋開始發燒,跟她一個房間的辛笛嚇得連忙架她上醫院。兩人從酒店出來,看到這個社區醫院,葉知秋堅持自己進去打針,叫辛笛趕緊去展場繼續工作。醫生給她量體溫,一看38度7,馬上拿個口罩捂到她臉上,一臉嚴肅地說必須轉到市立醫院,葉知秋這才想起,此時是非典的第二年,去年chūn天那一場災難她記憶猶新,幸好去年展會回去以後,疫qíng才全面爆發開來,參展的人直慶幸,再晚歸一周,就都趕上隔離了。
她頓時白了臉:“不是要把我送小湯山吧,不要啊。”
中年大夫一臉嚴肅:“不見得是小湯山,但得轉院是肯定的。這是制度,今年雖然沒疫qíng,可是我們也得執行規定。”
她那會遠沒現在處事的鎮定,嚇得六神無主,兩隻眼睛一下蓄滿了淚水:“可是我是過來出差的,馬上要回家了,您給我開輸液不行嗎?我這就是感冒發燒,沒別的不適,真不是非典。”
年輕女孩子淚光盈盈的眼睛多少打動了點醫生,他說:“那你先在這輸液觀察,如果燒不退,還是得轉院。”
她戴著口罩在注she室一角輸液,越想越心酸,眼淚忍不住往外淌,拿出手機給范安民打電話,只叫一聲他的名字,就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了,范安民急得在電話那頭連連追問:“秋秋,怎麼了?”
她忍了又忍,才瓮著聲音說:“沒事,就是感冒了,有點難受。”
范安民稍微放心了,趕緊囑咐她馬上吃藥,如果不舒服馬上上醫院。
她吸著鼻子,仿佛這點安慰讓自己寧定了許多,記起范安民正上班,連忙說:“沒事,掛了,你工作吧。”
接著差不多過半個多小時,范安民就抽空跑樓梯間打個電話過來問她qíng況,雖然只能聊短短几句,也足以讓葉知秋心qíng放鬆下來。
她正接著電話,卻看見曾誠和辛笛一塊過來了,雖然戴了口罩,她也臉紅了,她當時還在奮鬥起步階段,一心求表現,給老闆看見自己生病,居然只覺得緊張,絲毫沒有為工作累病後的委屈感。曾誠問了下qíng況,然後囑咐辛笛在旁邊陪著她,輸液完了馬上回酒店休息,就轉身走了。
“那天我進注she室,看你那樣病怏怏靠著輸液,眼睛哭得腫腫的,對著電話還笑著說沒事。好象是那一次,我才注意到了這個做市場的女孩子,看上去嬌滴滴的,可實在堅qiáng得很。”
曾誠的聲音溫和,語速不疾不徐,葉知秋的緊張心qíng總算松馳一點,笑道:“那是頭次在外地一個人生病,確實很嬌氣。再以後算是慢慢學會了照顧自己,有點苗頭,立刻吃藥或者自己上醫院,不給別人添麻煩。”
“你的確成長得很快,超出了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