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親一下他,下車匆匆往公司走。許至恆只好無奈搖頭,卡宴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固然不算什麼,在他的家鄉更是街頭常見,不然認識之初,葉知秋也不會拿放印子錢的標配來調侃他了,可是本地確實算比較少見。他想,謝楠一樣寧可開富康,不願意開於穆成的寶馬X5,大約不喜歡招搖的女人是有共xing的。
然而少見的車會更容易被人記住,沈小娜開車從後面趕上葉知秋,鳴號示意她上車,一邊遞畫冊的小樣給她看,一邊還從後視鏡看遠去的卡宴:“秋秋,是你男朋友嗎?”
葉知秋想,大清早送過來,否認都覺得矯qíng,只含糊應了一聲,翻看畫冊,總算在劉玉苹和她的堅持下,沒按沈小娜的品味來,畫冊做得中規中矩,符合產品定位。
“上周五我還在我家樓下看到這輛掛浙江牌照的卡宴,送市電視台的那個主持人回家,擋了我進地下車庫,我還按了喇叭的。今天又送你,哈,這男人比較有艷福呀。”
葉知秋知道沈小娜自認跟她混熟了,口無遮攔,也並不在意。上周五許至恆來接她時,她上車就聞到淡淡香水味道,但這哪值得一說,只隨口扯開話題:“你真搬出去住了嗎?”
“嗯,我租了向遠哥樓下的房子,不然天天聽我媽嘮叨得煩死。”沈小娜利索地將車倒進車位,“她cao縱人上癮,一心想讓我早點和向遠哥結婚。”
葉知秋想起在銀行見過的那個斯文內斂的男人,不禁懷疑劉玉苹這個安排是否靠譜,而且沈小娜現在心心念念的明明是戴維凡,她只能笑著搖頭:“下周六就是夏裝訂貨會,你把畫冊盯緊點。”
“不會誤事的,維凡跟我保證了。”
葉知秋不大信得過沈小娜,可戴維凡做事基本還是認真的,更不用說還有嚴謹的張新盯著,她不能不嘲笑自己真是個cao心的命。她最近實在忙碌,要督促分管各地區的銷售經理為訂貨會確認經銷商,要確定會議場地、代理商的食宿接待,要和設計部門一塊確定靜態展示的模特,安排展示流程,還必須去省內兩個大的地級市,把空白地區代理商請到。
秋冬裝在本地服裝的銷售額中占絕對主力位置,但夏裝一樣不能忽視,更何況是她上任以來的首次訂貨會,她前段時間的工作就是為了此次能穩定並擴大代理商隊伍,為秋冬銷售打好基礎。她只希望此次訂貨會順利完成,就可以好好歇口氣了,不然身體吃不消還是其次,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戀愛該怎麼安排了。
她經歷過一直相許到婚姻的長達六年的戀愛,太清楚只有親密到足夠程度,雙方才會無所顧忌bào露出軟弱和缺點,才會有磨合和容忍,也只有這樣,才會有對未來的信心。可是她現在和許至恆卻幾乎是在不真實地戀愛著,彼此看到的全是好,在她眼裡,他是完美的陌生人,熱qíng、溫柔、那一點自負都來得可愛。
她和許至恆多半只在周末相聚,平時各忙各的,有限的相處時間裡,他們都如膠似漆地纏綿,那樣的甜蜜,讓她心神dàng漾,卻實在說不上踏實。可是難得他接受她這樣的時間安排,而且表現得很享受這樣互不打擾的相處,她覺得自己沒什麼可抱怨的了。
然而這樣的相處能持續多久?是保持理智的jiāo往,填補相互的寂寞;還是走得更近一點,敞開自己的心,期許一個更長久更緊密的關係。她完全拿不定主意,只能告訴自己,等忙過這段時間再說吧。
周三公司的司機送她和另一個銷售經理去省內的H市,半天高速公路行程,下午和當地大代理商王先生洽談得順利,此人做服裝生意多年,手頭代理了好幾個品牌,只是去年因為結算和換貨問題與信和jiāo惡,一怒中止了代理。可是生意人不會和生意過不去,葉知秋以前在索美工作就認識他,此次登門拜訪,誠意十足,加上信和在二級城市口碑還不錯,自然是一笑泯了舊日恩怨,慨然答應出席訂貨會。
晚上在當地最大酒樓吃飯,做銷售根本無法拒絕應酬,不過好在服裝銷售要應酬的人多半是代理商、經銷商和商場經理、買手,而從事服裝這一行的女xing著實不少,應酬起來不至於會有離譜的要求。一向豪慡的王先生今天表現得很客氣,相談甚歡,她也給面子喝了兩杯酒。
散席之後,王先生聲稱還安排有節目,她帶著銷售經理就是用來應付這種場合的,當然是將他推上去搪塞,只說自己累了想早點休息。出了酒樓,她看時間還早,獨自步行回酒店。這個地級市沒有大城市的喧譁,街道看上去寧靜gān淨,空氣也清透得多。
晚風一chuī,她多少還是有些酒意上涌,隨手拿出手機,先打家裡的電話,叮囑明天隨團出行的父母帶好東西,早點休息。再撥許至恆的號碼,許至恆卻沒有接聽,她才想起來,周三、周五他一般晚上去打羽毛球,想來這會是在球場上。她放下手機,悵悵地看著天邊大半輪帶點檸檬huáng暈的月亮出神。
“知秋。”
一輛黑色奧迪停在了路邊,曾誠從車上下來。葉知秋吃驚地看著他,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曾總你好,真巧。”
曾誠走過來,看下她帶著紅暈的臉,皺眉說:“跟老王說了不許灌你喝酒的。沒事吧?”
帶著酒意,她腦袋多少有點遲鈍,剛才只在想沒聽說這邊有大的商場活動,而且二級城市也照例不需要他親自察看市場,聽了這話終於意識到,曾誠至少是知道自己來這邊。她一直迴避考慮他對自己的態度,此時明白大概有點避無可避了,動了動嘴唇,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上車吧,我們找個地方坐坐,我有話跟你說。”
曾誠將車開到一處的茶樓,H市周圍是茶葉產地,此時正是新茶上市的季節,市區茶樓很多。這裡看上去布置清幽,一角還有漢裝宮髻女子撫箏,樂曲聲頗有脫俗忘塵之意。兩人在窗邊對坐後,茶藝師嫻熟而利落地泡上新茶。
“喝點吧,這邊新出的毛尖不錯,味道醇厚,應該能解下酒意。”
葉知秋端起茶杯,輕輕chuī口氣,抿了一口,的確帶著新茶特有的清香回甘。
“看到我很不自在嗎?知秋。”曾誠臉上隱有笑意地看著她,他一如既往地穿著米白色襯衫,深色長褲,顯得熨帖而低調,看上去是尋常白領的樣子,從來不象有的服裝業人士那樣喜歡打扮得與眾有別。
“不是啊,”葉知秋只能笑,“有點意外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