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會給你造成這麼大困擾.我很抱歉,知秋。”
“可是我也沒放棄什麼,不過是一份快累去半條命的工作罷了。葉知秋儘量語氣輕鬆地說:“趁看還算年較,試一下別的選擇並不是壞事。”
曾誠點點頭:“以你的能力和認真,做什麼工作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不過你確實需要釋放自己。你的優點有時也正是你的缺點.凡事考慮得過於細緻.這樣,很容易束縛住自己的手腳。”
葉知秋當然知道自己的這個毛病,可是釋放談何容易,遇事三思已經成了她的積習,無論是對工作還是目前的戀愛。想起早上和許至恆的通話,她不禁黯然,沉默一會兒才說:“我一向沒有大智慧,只能想得細緻一點,儘量讓自己少犯錯誤。”
“哪怕是在工作中,我也鼓勵下屬有犯錯誤的勇氣.完全不犯錯誤,就意味著放棄了做出正確選擇的可能。而且你也許能避免自己的錯誤,可是控制不了別人的錯誤。像你這樣思慮過度,可能倒會bī著自己為別人的錯誤買單了。”
葉知秋傾聽著,神qíng十分認真,曾誠卻猛然打住:“對不起.知秋。”一瞬間他眼神似乎看向了遠方,隨即搖搖頭,“我發現對著你,我大概是有點說教上癮了。”
”這怎麼是說教,跟著您,我學到很多東西。”
“我的好為人師只會把你和我隔得越來越遠。”曾誠無可奈何地笑道.“算了知秋,我們找個地方去吃飯吧,我也正好想和你談談。”
葉知秋點點頭,她一直對曾誠刻意迴避,可是現在發現,這樣的迴避並不能幫助她躲開流言和麻煩,倒不如坦然面對。
兩人出了酒店,曾誠開著輛深圳牌照的奔馳,帶她去了一家粵菜酒店,這裡帶有一個頗大的天台,一張張餐檯上撐著一把把陽傘.各式熱帶植物點綴其間,時間還早,只疏落坐著一些客人。正值傍晚夕陽西下,晚風輕拂.盛夏的沿海城市到了向晚時分,較之內地要涼慡怡人得多,看上去氣氛頗為輕鬆愜意。這裡以海鮮為主,菜上得很快,曾誠點了白葡萄酒,只給她倒了小半杯:“胃沒事了吧。還是少喝一點。”
“曾總,今天路演的qíng況怎麼樣?”
“反響還不錯,沿海勞動密集型企業的確有內遷的需求.開發區領導吃喝得比我起勁,他們現在招商引資的壓力很大。”曾誠並無意談公事.他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知秋,著樣子我已經徹底被你拒絕了,再沒考慮的餘地。”
葉知秋無可奈何地笑,真是有點不知說什麼好。
“別緊張.我說過我尊重你的選擇。”
所有的人都一再對她說到選擇,她喟然嘆息:“這從來不是個選擇的問題。曾總,您以前一定也戀愛過,對嗎?”
曾誠笑了:“對,畢竟我也年輕過,雖然好多人並不相信這一點。”
葉知秋好不尷尬,她當然沒有影she曾誠年齡的意思,事實上曾誠今年也不過三十七歲,他瘦削而舉止灑脫,毫無人近中年發福的趨勢,正是男人最有風度的時候。
她知道自己大概是開了個槽糕的頭.可是對著曾誠,講話的技巧原本就是多餘,她自嘲地笑了:“我不大知道男人會怎麼看以前的戀愛,曾總.可是我自己一向只是個平庸的人,沒什麼遠大志向。要的不過是份過得去的工作加一個小家。我曾經以為,和范安民結束以後.不過是等傷心慢慢過去,再收拾身心,找一個合適的人結婚過日子罷了。”
“看來我並不是那個你覺得合適的人。”
葉知秋搖頭.她頭次正視著他,輕聲說:“不,如果我沒有遇到現在的男朋友.您應該是最合適的那個人。可是現在不一樣,如果我只出於合適的考慮而答應您,反而是對您的辜負。”
曾誠的心驀地一動,此時暮色漸濃,天台上燈光朦朧,葉知秋正視著他,她很少這樣坦然迎住他的目光。頭一次他感覺到,她不是拿他當一個前任老闆那樣看待了,他溫和地說:“我似乎在錯誤的時間做了正確的事qíng,終於還是錯過了你。”
“錯過我並不可惜,曾總,我沒有自我貶低的意思,可是您值得更好的。”
“唉,你拿我安慰你的話來安慰我了。”曾誠笑著搖頭,“不.知秋.我不需要安慰。有一點我得告訴你,我當然不是因為你看上去像個合適的妻子人選,而向你求婚的。”
葉知秋怔住,而曾誠顯然也並不需要聽她說什麼,他拿出一隻香菸點上,緩緩吐出一圈煙霧,他的眼神落在稍遠的地方,似乎微微出神。隔了一會兒,他彈了一下菸灰,手卻停留在菸灰缸上,隨即將煙摁滅。“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只要知道,你會生活得很好就夠了。”
“曾總,我會好好生活的。”葉知秋只能這樣說。
“你看,我又忍不住要教訓你了,你活得太努力太認真,知秋,放輕鬆一點,你還年輕,正是應該享受生活的時候。”
葉知秋搖頭笑了,仍然是自嘲的:“我這會兒就算跟您說,我會放輕鬆,大概那個保證也會很用力很認真。我也想我能輕鬆下來,可是努力去輕鬆好像是個駁論,我希望我能早點擁有輕鬆的智慧。”
“你從來不缺直呼,只缺一點灑脫和信心。我永遠記得你第一次在銷售會議上發言的樣子,拿著一個記事本,一樣樣講著各地的數據,聲音和手都有點顫抖。當時我想,真是要命,這樣嬌滴滴的女孩子,好像正該讓人好好呵護的時候,就被我bī著全國市場跑了。”
葉知秋當然記得,工作之初,她十分緊張怯場.參加銷售部門會議.都是忐忑不安地等著輪到自己,手心往往會沁出冷汗。到升職後.開始參與有曾誠出席的會議。她的緊張來的更qiáng烈一點,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不知道是怎麼慢慢克服的。
“再後來,你開始變得鎮定,講話有理有據,做起事來一點折扣不打,從來都讓人放心。不過我總覺得.骨子裡你還是那個沒什麼安全感的女孩子,被bī著長大了,穿上了愷甲,努力適應得很好,可內心並沒有相應堅硬起來,也幸好你還保留著這點柔軟……”曾誠驟然停住,沒有說下去。